星期六，时间正值中午。

水果店刚成交了两笔大单，莫文利望着那些拎起水果花篮坐进车里的客人，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再见啊，下次再来！”

虽是夏日，但桌上的饭却还是有些冷了，母亲已经收拾起了碗筷，把那些剩菜都倒进了一个餐盘里。

莫文利拿起筷子正要把剩下的饭吃完，就见一辆黑色的，略显老旧的桑塔纳拐了个弯开过来，慢慢地停在了店门口。

车玻璃的反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啪！”车门打开后又被不轻不重地关上，穿着宽大短袖的余良却仍旧遮不住肚子上那一圈游泳圈。

“阿良，饭吃了没！”因为余良的小区就在旁边，二人经常见面，所以并未让人感到半点惊喜，只是很寻常地打了声招呼，就像在小区楼下遇见了邻居一样。

“吃了，你还没吃啊？”

“吃一半来客人了。”莫文利自顾自地坐下，拿着筷子扒了两口凉掉了的米饭，带着几分调侃地问道，“你个老郭（家伙），别克怎么不开出来啊？”

“费油，公家的车能报销，随便开。”

“哈哈哈，那你买那车干啥？”

“偶尔出去，不得显得气派点？”余良咚咚地拍了拍肚皮，大笑着在那张和他体型很不相衬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小遥她们得高考了吧？”

“快了，今天刚让她把志愿单交上去。”

“时间是快的哦，怎么样，她俩打算去什么学校？”

“银杏，女子大学。“莫文利又往嘴里扒了几口，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吞进了肚子里，“她俩喜欢，让她们去呗，老管着有啥意思。”

“是这么个道理。”

“你呢，今天这么闲？”

“今天周六啊。”余良见莫文利吃完了饭，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印有英文字的外国烟，他拿出两支，递给了他一支，“你小子过昏头了哈？”

“做生意都没休息的，不太记得住这种东西。”莫文利用两根手指接过烟，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哟，进口烟，别人送的？”

“哈哈。”

“当官就是好啊！”

“领导给的。”

“这领导真不错。”莫文利浑然不记得自己上次喝酒的时候还和余良一起骂他呢。

余良摸出个能冒蓝火的金属打火机，而莫文利则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个塑料的，二人分别点着了烟，都深吸了一口。

“那你今天闲啊？”

“闲着呢，要不要出去兜一圈？”

“哈哈，你开你那别克来还差不多！”莫文利随口开了句玩笑，不过，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正色起来，“不过，今天还真有地方去，金阿姨说自己有个郊区的仓库空着了，没人要租，那地儿也不值钱，她就问我要不要，低价卖我了。”

“金阿姨手头上的地盘可真不少。”

“哈哈，那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背景……”莫文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后又大笑了起来，“走呗，咱们去看看！”

“哪儿呢？”

“我昨天刚去过一趟，走，上车，我给你指路——”莫文利说着就站起身来，朝正蹲在门口用水龙头冲着碗筷的杨晓玉喊道，“老婆，我和阿良去昨天那仓库逛逛，可能傍晚回来！”

“晓得了，去吧，看看钓几光（条）鱼来。”

“哈哈，阿良，你车上有钓鱼竿不？”

“我车上，呵，那可是装备齐全咯！”

两个中年男人大笑着，互相拍了拍肩膀，分别从两侧车门上了车。

停在门口的桑塔纳又发动起来，轰轰地响着，调了个头，拐进了另一边的路口里。

……

（二）

“咋走？往哪边去？“余良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转着空调的旋钮，让冷气从出风口里吹了出来。

“往C镇那边走。”

“C镇？”余良一愣，“好小子，是够郊区的哈，都快到Y市去了。”

“Y市？哈哈，去年不就改区了吗。”

“也是，现在该叫Y区了，那我往杭钢这条路走呗？”

“对，就走这条，十来公里吧。”

“还行，不算太远。”

“有车就不远。”莫文利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包软壳的利群，递了一根给余良，二人在车里叼起烟，看了一眼那还在运作着的空调，都很有默契的没拿打火机把烟给点着。

“过去隔着条小河，得绕路从村子里进去，要是那里能架座桥就近多了。”

“哈哈，那破地方，过个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有发展，还架桥呢。”

“你去过吧，那位置。”

“知道，那里有几座鱼塘，带人去视察过。”余良还是忍不住点着了烟，空调仍旧开着，却把窗户给降了下来，他游刃有余地单手扶着方向盘，车子在这条凹凸不平的小路上颠簸了起来，“金阿姨卖你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