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再看那株灵草一眼。

这一切，都被冥土神殿里的亚修和艾蕾所目睹。

女神的心里极为不解。

要知道为了能够永生，吉尔伽美什已经离开乌鲁克数十年，一直流浪在这片大地。

他花费如此多的精力，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终于寻找到能够长生不老的灵草。

第一次进入冥界时，艾蕾清晰的记得，那位高傲的乌鲁克之王欣喜若狂。

结果现在却对灵草弃之如履。

“为什么～」？”

艾蕾的秀眉皱起来，心里显得很失望。

但她也并没有强行挽留。

因为众神已经深刻的明白，王的意志根本无法更改。

只要是王内心抗拒的事，崇高如神也不可能干涉和影响。

祂们只能期待王自己回心转意。

“因为他希望以人类的身份，度过没有遗憾的精彩一生，他也希望能永远保留王的骄傲，一直到死。”

“他更是看穿了众神的阳谋。”

亚修笑了笑，认真的道：

“我的孩子，与所有的神灵比起来，也绝不逊色......他完全对得起我的那份神性。”

艾蕾没有说话，只是秀眉皱得更紧。

“你不这么认为？”亚修问道。

“对，我不这么认为。”身为女神的艾蕾摇了摇头：

“他是一名残暴且任性妄为的王，他不肯向神灵低头，最终这份苦果，却会由乌鲁克的子民承担。”

“等到他死后，大地的人类失去了众神和王的庇护，将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他内心充满了私欲，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一名王者的高尚，到处残杀抢夺，怎么能与我们崇高的神灵相比。”

“那是一名王者对臣民的规诫。”

亚修平静的开口：

“只有臣子苦苦劝说王，哪有王耐心劝说臣民的道理，高傲的王放不下身段——而且他所期待的事，仅靠劝说也绝对没办法实现。”

“所以只能以一言一行去无形影响，强制约束臣民走上自己期待的道路。”

“他蛮横的支配人民，他肆意去享受权势和富贵，他霸道的抢夺一切的宝物，但他依旧带领乌鲁克，走向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或主动或被动，人类被激发出各种欲望，于是才开始努力创造文明，文明的底蕴沉淀，又会让生活变得更舒适。”

“但那一切都不是王的功劳。”艾蕾忍不住反驳道：

“最近这些年，大地上确实出现了不少有益于人类生存的创造，然而都是无法承受王的剥夺、天灾、魔兽威胁的人类自己想出来的。”

“正因为神和王已经靠不住，所以人类才只能以自己的智慧求存啊。”亚修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吉尔伽美什放任自己的人性，甚至蒙昧了神性，可他却从没有迷失在人性的强烈欲望中——要知道，那可是人类托付于众神的所有【贪婪】。”

或许正因为生前就有着如此坚定的意志，未来的圣杯战争中，他才能以英灵之身，承担圣杯黑泥的罪吧。

语气顿了顿，亚修继续道：

“他看似放浪形骸，却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坚守自己内心的原则。”

“哪怕因为畏惧死亡而有所迷失，但在最后，经过蛇的提醒，他还是决定继续维持一名王者应有的骄傲，不再执着于不属于人的永生。”

“他不愿未来某一天，经过漫长的时光侵蚀，可能会遗忘自己的原则，以狼狈和丑陋的姿态向众神低头。”

“而且他还迅速醒悟——如果是人的话，又哪有不死的，以有限的生命化为鞭策，才能不忘实现自己的价值。”

“｀ ˇ这已经殊为难得了。”

亚修一直在关注吉尔伽美什的平生。

幼年时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却是因神性的影响，对人类淡漠疏远。

在那之后，他放弃了成为神，开始作为一名人类，作为一名人类的王者而活。

体内的人性和神性，王的身份，让吉尔伽美什能同时站在人与神的角度看问题。

比人看得更长远，也比神看得更清晰明智。

他无力更改众神对人类一代代施加的影响，也无力更改人类对众神一代代的强烈依赖。

然而他很明白，心存依赖的种族，一旦那份依赖消失，他们也将彻底灭绝。

神性让他无法坐视人类灭亡。

人性让他明白人类必须改变。

王的身份，又让他对子民产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