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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服的奴隶。不过我耽心我以后不会再看见他们了,因为今天早晨那两个高国兵士对他们说了些恐吓的话,还把那个七八岁的苹果红脸颊的女孩打了一下。
在这个岛国里不平的事情太多了,就在这么清静的地方也还会看见。我气得心发痛,我忍不住把那两个高国兵士痛骂了一顿,但是他们好象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板着面孔在园里踱来踱去。
三月十日
那个奴隶给我送午饭来。我问她外面的情形,她不肯告诉我,她说她害怕那两个高国兵士。不错,许多男人都在机关枪下面低头,何况她这个半老的妇人。然而我想她一定还记得那年的大屠杀,我要设法鼓动她。
然而她也告诉我一个消息:我的被捕是由于同情者中有人告密。我不相信这样的话。我自问那许多同情者里面有谁会出卖我呢?我只记得一些痛苦的、朴实的面貌。他们决不能够出卖我。
这个消息给我引起了许多的回忆。许多面孔、许多景象在我的眼前轮流替换着。只有一张面孔长久占据着我的脑子,这是我那个“孩子”的。
在那些时候“孩子”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到我家里来。他看见我埋下头在房里踱着,或者双手捧着脸,身子躺在床上,他就知道我从海边带回来了一些阴郁的思想。于是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或者拉我坐在他的旁边,他做出快活的样子和我谈着种种的未来计划,有时候他还谈他幼年时代的种种有趣的事情。他极力安慰我,或者和我开玩笑,他有时候唤我做“姊姊”,有时又唤我做“母亲”。他和杨不同,他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他是个天真的大孩子。他不断地谈笑,一直谈到我恢复了快乐和勇气,于是我们又开始工作。
那圆圆的脸,那一双发光的眼睛,那一张表示有决心的嘴,以及那热烈的表情,真诚的态度!那一切,不管我怎样想摆脱也摆脱不开。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立在我的面前,我睁开眼睛,又仿佛听见他在旁边叫“里娜”,“姊姊”,或者“母亲”。我也轻轻地唤了一声“孩子”。
我唤他,听不见他的应声。我睁大眼睛向四周看,屋里并没有一个别的人,只有白的墙壁和简单的陈设。我突然记起来:“孩子”病了。
我被捕的时候,他正患着病睡在家里。我因为忙着调解同情者的纠纷,和做别的工作,不能够去看护他。我每天只到他家里去一次,但很快地就走了。在那些时候他躺在床上常常拿一本书在看。一个老妇人在旁边照应他。他的面容很憔悴,只有两只眼睛还在闪闪地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