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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李三爷说,请他看在亲戚分上委屈一点罢。我们如果不是遇到战争,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他可怜我,少要一点钱,我来生愿意变牛变马来报答他。”
“爹,你也不至于有什么……。我连一个钱也拿不出,李三爷怎么肯答应……”儿子带哭声说。
“我不会好啦。我白活了一辈子。家也回不去了。想不到要在异乡埋骨。我只想有一块干净的地。李三爷那块地我看中了的。你设法给我筹点钱罢。我累了你这几年,这是最后一回了,”老人喘吁吁地说,身子不停地颤动。我只能记下他的意思,却无法忠实地写出他的口气和那几个语助词。
他的儿子仍旧立在床前,没有回答他。
“你快点去啊!你早点把地给我弄好,我就放心了,”老人催他道。
“我就去,我就去!”儿子进出带哭的声音说,忽然伸起两只手抓自己的头发,疯狂似地跑出去了。
这一上午我没有看见老人的儿子回来。老人好像很不安地等待着。我颇同情这个儿子。老人的精神今天显然好起来了,他也许不会有危险。那么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儿子去做那件为难的事呢?
午饭后不久,老人忽然大声叫起“小姐”来。汪小姐正站在第十二床旁边照料那个挖眼睛的病人,便走过去问他:“哪样?”
“请你打个电话给我儿子,要他马上来一趟,”老人焦躁地说,中间停顿两次才把话说完。
“电话打到哪里?多少号码?”汪小姐问道。
“××局第二科,就在××街,”老人说,声音不十分清楚了。
“要不要说什么事情?”汪小姐再问一句。
“要他快,快来!”老人叫吼似地说,显然他是用了最大的力气说出来的,以后便不响了。但是过了半点钟他忽然大声叫起来。“儿子!儿子!”他只叫了两声。没有人理他。他似乎要翻身,然而他也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过后又寂然了。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再没有发过声音,也没有转动身子。他好像在睡,而且睡得很好。
他的儿子并没有来,我不知道汪小姐电话打通没有。下午快到两点钟的时候,老郑提了铅桶进来倒便壶,他走到第二床床前,拿起床底下的便壶,平日不讲话的第一床忽然说:“老郑,你摸摸看,第二床怕不对罗?”
“这样臭,哪个要摸他!”老郑不高兴地答道。
“怕什么,我不是闻够了吗?”第一床温和地说,但是老郑仍然拿起便壶走了。不过他倒好便壶送回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