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楚坐在折叠床上的人是谁时,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
伺叙白接过她手中的帘子,一把拉扯开。
帘上的环索发出刺耳的声音。
窗外的弦月悬在半暗不明的夜空上。
山林间,传来凄厉的鸟叫声。
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时夏揪紧床上的被子,勉强抬起头来,眼泛着泪光颤声说道:“伺叔叔好。”
伺叙白和煦地笑了一下,对她关切地问道:“夏夏这些天,睡得还好吗?”
他越是这样平静,她就越是害怕。
时夏被迫低下头,谨慎回应:“还好。”
“可是,小舟睡得不好。自从你失踪后,他就一直没合过眼。来这里之前,我让人给他强行喂了几片安眠药,好不容易才让他睡下。”
伺叙白观察着时夏脸上的神情。
他试图在她脸上找出心疼或关心的情绪。
可是找不到。
时夏的脸上,只有害怕。
他像审问罪犯一样,对时夏审问道:“为什么突然从医院离开?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时夏强撑着一丝气力,抬起头对伺叙白问道:“那天,来医院的人,是谁?我觉得她好像很痛苦。”
他们在互相审判。
伺叙白替破碎不堪的伺舟,审判无故抛弃他的时夏。
时夏替精神失常的温月盈,审判背叛折磨她的伺叙白。
他们都认为各自的立场绝对正确。
这场不见血的讨伐中,时夏没有落得下风。
伺叙白没有想过时夏会问他这个。
关于温月盈的事,他一直是不许任何人提起的。
并且对往日乱写的媒体威逼利诱,把消息封锁得极好。
出于伺家今日的势力,就算是其他的豪门,也没人会主动地去议论什么。
因此,不只是时夏,很多人都误以为,安金义是伺叙白的原配。
温月盈是一个被知情人刻意忽视,不敢再提起的名字。
伺叙白攥紧了拳头,仅仅是想到她的名字,就足以把他气得发抖。
他甚至又想起温月盈之前,闹着说不要他的事。
都给他留下阴影了。
她还说,早就不想要他了。
有多早?
难道比他和安金义之前还早吗?温月盈是怎么忍心,对他说出这种话的?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心!
她凭什么这样理所当然地抛弃他?
伺叙白被自己脑补出的东西,气得头晕脑胀。
可因为面前是时夏,他不想让伺舟经历自己过去遭遇的事情。
因为原生家庭不好,被岳父家的人看不起。
伺叙白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夏夏,你应该很清楚,生意做得大了,难免会遇到几个仇家。仇家里,有几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时夏震惊地看着伺叙白,没有想到他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以为,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伺叙白毫不躲避她的目光:“我怎么会和那种人有关系呢?那只不过是个拿孩子,来报复人的仇家而已。那天你和小舟吓坏了吧。”
时夏转过脸去,不想理会伺叙白。
伺叙白对时夏说道:“伺家是积善又体面的人家,伺舟有着很完美的家庭。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人生中唯一的苦楚,是在你这里吃到的。”
“他那么在意你,没有你就不行。你怎么忍心那么对他呢?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女孩儿的心,可以硬得跟石头一样?居然可以无视他人的情意,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
“不过,我也没见你有多快活。”伺叙白说完随意地踢了地上的锅子一脚,“住在四面透风的房间,用破锅煮着饭,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我喜欢这里。”
伺叙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千万别跟小舟说这些,他听后还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子。”
“我不想再见他,也不会跟你回去。时家的一切,你全都拿回去吧。”
这并不可惜。
他们一家人,不过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对温月盈的伤害已经造成,再难弥补了。
伺叙白有时候觉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实在是太天真。
其实给时家的那些利益,他从没放在眼里过。
比起让伺舟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根本算不得什么。从一开始,他盯上的,就是她。
这是一场买椟还珠的交易。
时家的人根本看不到她的价值,只懂得换来些廉价物质的东西。
可伺叙白知道,时夏对伺舟而言,是温暖的救赎,是治愈的良药,是被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