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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第二日, 夏川萂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醒过来的她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脑子晕晕乎乎的不愿意转动分毫。
良久, 她才察觉出不?对?, 这不?是她能睡的床啊, 她的床是没有帐子的, 伺候人的婢女要时刻注意主子的动静,帐子会隔绝声音和阻碍行?动, 所以所有伺候的奴仆的床榻都是不能设帐子的。
迟缓的思考终于带动了回忆,是了,昨夜郭继业睡不?着, 而她客串了一回神棍, 燃了一支高级安神香,将他给哄睡了同时,将自己给麻晕了。
夏川萂躺着不动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没有动静。
她静悄悄起身,掀开一点缝隙朝外头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麻利起身穿衣穿鞋,带上?虎头帽打算悄咪咪的回到大部队里面?去。
可惜,刚转出卧房来到小厅, 就见对?面?小书房有一个人正坐在书案之后?处理公务。
夏川萂陡然停住脚步,在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郭继业淡淡道:“过来。”
夏川萂走到郭继业坐着的桌案前, 原本心中酝酿的话语在见到那?个装着五谷和线香灰烬的香炉的时候陡然化为乌有
郭继业看完一卷竹简, 将竹简翻转过来,在背面?写下批语, 然后?随意卷了卷,将之扔到竹简堆里,问道:“怎么?不?说?话?”
夏川萂:“奴婢贪睡偷懒,请公子责罚。”
郭继业抬眸看了她一眼,因为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夏川萂并没有从这一眼中参透出什么?意味,所以他心下更焦灼了一些。
郭继业:“恐怕不?是贪睡偷懒,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夏川萂心下焦灼突然就这么?消散了,他果然已经发现了吧。
夏川萂既不?粉饰言辞也?不?吞吐狡辩,而是直接认错,道:“是,这佛前香太霸道了,安神功效竟如此强大,让奴婢一直昏睡至此,还请公子责罚。”
郭继业停下手里翻看竹简的动作,将那?只?香炉拿过来,道:“你?管这个叫佛前香?”
夏川萂:“这是奴婢特地?请周姑姑为奴婢做的,因为是要在公子这里焚烧的,公子常有夜间不?宁之症,便?请她在香里加了一些安神之物?,周姑姑做了好多,大头留在了老夫人的小佛堂里供奉,零头给了奴婢,是以昨夜焚香奴婢就直接用了,公子,是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郭继业又?捻了一点香炉里的灰烬在鼻尖闻了闻,正是因为他并没有闻出什么?超标的药物?残留,这才疑惑这普通的安神香是怎么?对?他起作用的?
难道真正对?他起作用的不?是这香,而是
一阵脚步声传来,郑娘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了。
郑娘子见到夏川萂,笑着打招呼道:“川川醒了?睡的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川萂受宠若惊的给郑娘子行?礼,并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让大娘担心了。”
郑娘子对?她笑笑,又?对?郭继业道:“车马已经备好了,各田庄的管事们也?都候着了,就等公子出发了。”说?罢,就对?他点点头。
这个点头一语双关,香炉里的灰烬他让郑娘子带出去一份找人查验,刚才这个点头就是回复他,香没有问题。
郭继业道:“等祭完神就出发。”
郭继业原本是打算今日一早就出发去巡视田庄去的,但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他只?能听郑娘子的劝,今日头晌就留在邬堡里,等正午十分?为自己居住的宅院祭一祭四方神佛再出发去巡视。
郭继业站起身,夏川萂一眼就发现他今日腰间系着的正是她昨晚用来攒莲花的红底玄纹腰带。
郭继业朝屋外走去,郑娘子将托盘交给夏川萂捧着,让她去卧房里等着去。
夏川萂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托着的红漆托盘里除了一对?红烛和红线香,还有一对?桃木符,这桃木符跟郭继业落英缤纷居里压帐子的桃木符一模一样,不?同之处是这一对?一看就是新的,应该是赵二叔新做的。
夏川萂老老实实的站在郭继业的床边听外头动静,倒是能听到一群人呼啦啦的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是司仪高声喊一拜二拜的祝语,祝语一共在四个方位响起,那?应该就是在拜四方神佛了。
之后?又?等了一会,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着卧房这边来了。
果然,也?就一息之间,以郭继业为首的一群人就进了小厅,先是在正堂厅上?焚香祷告,郭继业带人三拜之后?,其他人留在小厅里,郭继业带着郑娘子、高强、赵立和砗磲、楚霜华、金书进来卧房。
夏川萂端着红漆托盘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砗磲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对?她安抚笑笑。
郑娘子亲手在郭继业的床上?摆上?挂卷轴的架子和一方小小案几,然后?道:“川川,将老夫人赏赐的观音像摆上?吧。”
夏川萂:“谨遵命。”
夏川萂先是爬上?床榻将挂在床头格子里的观音小像卷轴取下在架子上?挂好,又?将木鱼挪到那?方小案几上?,然后?爬下床。
郭继业上?前,从赵立手里接过香炉摆上?,又?从楚霜华手里接过一个大肚花瓶放在香炉一侧,和夏川萂放下的木鱼一左一右对?称。
大肚花瓶里面?用清水养着一支清新娇嫩的迎春花,这支迎春花就是供奉了。
砗磲端着红漆托盘上?前,郭继业取过那?对?桃木符交叠着放在了木鱼旁边,顿了一下,又?伸手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一只?黄金小马,放在了花瓶和香炉之间,这下对?称了。
郭继业退回,郑娘子充当司仪,道:“燃香。”
高强将燃着的三支线香递给郭继业,郑娘子又?道:“拜。”
郭继业一拜。
郑娘子:“再拜。”
郭继业再拜。
郑娘子:“三拜。”
郭继业三拜。
郑娘子:“敬香。”
郭继业上?前将线香插进了香炉中,后?退回原位。
郑娘子:“礼毕。”
语落,郭继业和高强、赵立拱手行?礼,郑娘子带着四个丫鬟深深福礼,这次祭拜床帏之神就算是完了。
祭拜过程挺简单的,但所有人都郑重其事一脸严肃,包括似乎并不?相信这世间有神佛的郭继业。
不?知道有没有昨晚夏川萂的一通胡诌的作用在。
祭完神,郭继业带着人出去自忙去了,郑娘子让夏川萂留在这里抄经念佛。
抄经念佛而已,夏川萂并不?抗拒,只?是:“大娘,公子是不?是生气了?”他好像无视了她,这让她心中疑惑且不?安。
郑娘子叹道:“昨晚的事,赵立都与我说?了,从赵立说?的话里,大娘没觉出有哪里不?对?来,但若真一切如常,公子是不?可能睡的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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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川,你?老实与大娘说?,你?是不?是还做了其他的什么??”
夏川萂在郑娘子的审视下嘴巴张张合合,还是老实道:“我觉着,公子是信任我,才会在安神香下沉眠的。”
郑娘子:“哦,这会又?不?是佛前香了。”
夏川萂:“周姑姑特地?为公子做的佛前香。”
郑娘子:“只?是如此?”
夏川萂:“只?是如此。”
郑娘子:“那?你?为何不?事先跟公子说?清楚?”
夏川萂:“大娘知道的,公子对?香这一类的物?品是很抗拒的,若是我提前说?了,公子一定不?会燃香的,即便?燃了也?没用。”
郑娘子默然,一会还是道:“川川,为奴婢的,最忌讳私自做主为主子拿主意,这回,你?逾矩了。”
这回,她不?是平日里少礼短礼无伤大雅上?的没规矩,而是犯了原则上?的错误。
夏川萂有些许委屈:“当时赵立哥哥也?在的,他并没有阻止,那?香炉里的五谷还是他去取的呢。”
郑娘子:“所以你?现在只?是在这里抄抄佛经为公子祈福,要不?然你?这会已经不?在这邬堡里了。”
夏川萂:
做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到会有此等后?果,赵立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一句话,哪怕一个暗示都没给她。
郑娘子:“你?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这里抄经念佛吧。”
说?罢,不?再理她,转身出去了。
出了房门,郑娘子就见郭继业带着高强和赵立正站在窗下向房内看,那?扇窗,正是郭继业卧房里的开窗。
郑娘子走过去也?向屋里看,就见夏川萂呆呆的站在她走之前的地?方一动不?动,她不?动,郭继业也?就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
郑娘子以为郭继业想看看夏川萂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会做些什么?,也?就没出声,陪着一起看。
就见屋内小丫头呆呆站了几息时间,突然笑了一声,这笑声听在郑娘子耳中无比的讽刺,她拧紧了眉头心下不?悦正要升起,突然就愕住了。
她似乎瞧见小丫头落泪了,视线下移,果然,地?上?有两团水渍慢慢阴开,而且有更多的水滴落下来,滴在地?上?连成一片
郭继业动了一下,郑娘子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胳膊要他不?要动。
屋内夏川萂并没有哭多久,实际上?她只?哭了一个呼吸不?能更多了,就用袖子胡乱擦擦脸,来到床边跪在硬邦邦的脚踏上?,一手木鱼一手掐佛印开始念经。
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夏川萂最熟悉的一篇,不?用看佛卷就可以准确无误的念出来。
窗外几人看着袅袅檀香中礼佛念经的小小身影心中升起不?同的复杂感想。
郑娘子放开郭继业的手臂,郭继业低头转身离开,却并未进屋,而是向院门走去,高强和赵立赶忙跟上?。
郑娘子也?跟了上?去,结果在出跨院进中庭的院门之外遇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给郭继业行?礼问安。
赵立认识这个小伙子,见他在此便?奇怪问道:“丑夫,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叫丑夫的小伙子回答道:“立小哥,师父派小的来公子西院里找夏川女侍听候差遣,守门的爷爷让小的候在这里等着,小的便?在这里等着了。”
赵立去看郭继业,说?实话,这两天事多,他差不?多已经忘了公子还许给夏川萂一个木匠小工的事了。
郭继业明显也?忘记了,他道:“川川今日没空,我那?里有一些图纸,你?先拿回去看一看吧。”
丑夫忙应下,然后?跟着赵立去拿图纸了。
高强跟在郭继业身后?,忍了又?忍还是对?郭继业道:“公子,依小的薄见,川川似乎伤心了。”
郭继业猛的煞住脚步,一直紧跟在郭继业后?面?快速前进的郑娘子差点撞到他的脊背上?,高强瞅瞅郭继业似乎泛青的脸色,不?敢再说?话了。
郭继业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又?抬脚继续往前走,这回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急切着想要逃离似的快步走了,但还是没有一言半语,瞧着却是情绪不?高的样子。
郑娘子心下暗叹,这是上?了心了,说?实话,她早就想找个由头教训一下这个没有法度没有规矩的小丫头了,今日只?是顺势让她抄写佛经不?出屋子而已,她还没上?手段呢,只?是掉了几颗眼泪公子就不?高兴了,这以后?还怎么?管教?
但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管是什么?事,当下都要先以公子心情为要,他心中不?痛快,那?就不?能憋闷着。
郑娘子:“若是公子觉着她受了委屈,不?如赏她些喜欢的东西宽慰一下?”
郭继业想到了上?次他赏赐宝物?夏川萂却兴致不?高回头却埋怨他赏错了人的事,道:“不?管用。”
郑娘子:
“那?奴婢去给她道个不?是?”
郭继业皱眉看了眼郑娘子道:“大娘又?没做错什么?,做甚要道不?是?”
郑娘子:“那?要怎么?办?”
郭继业:“先放着吧。”
送了郭继业出门,郑娘子站在敞亮的前庭里直叹气,先放着,而不?是作罢,唉,他们公子还真是心软又?多情啊,这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第72章 第 72 章
夕阳已?落, 月升黄昏,夏川萂正直挺挺的跪在椅子上抄写佛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站在地上个头跟桌子齐平, 要想在这张桌子上?写字, 只能半跪在椅子上?, 她倒是可?以坐着, 但坐着的话也就比桌子高出一个?头,所以只能直挺挺的跪在椅子上才能达到可以书写的高度。
光线一点一点的昏暗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笔,想要起身去点燃蜡烛照明,但她的腿已?经不听使唤, 酸痛麻痒不已。
只能先缓缓了。
她慢腾腾的将腿脚移下椅子, 屁股落座,双手扒着桌子,透过眼前半开的窗子往外头望, 这样轻松且舒服许多。
窗外墙根脚种的竹子似乎是比昨天蹿高?了一节?她记得昨天从这窗子往外看的时候,竹子顶端还没到墙头呢,这会就已?到墙头,且有冒尖的趋势了,那就只能是昨天一夜之间就拔高?出来的。
竹子都在努力的往上?生长,争取更多的阳光和雨露, 她作为灵长类生物,怎么能倒退呢?
所以,既然错了, 那就摆出态度来, 认真反省,列出清单, 深入检讨,努力整改,务必让大老?板和顶头上?司看到自己进步的决心?。
首先,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是给人?当奴婢的,当人?奴婢的,只能有一个?思想,那就是忠于主子,至于其他的,完全多余。而且,能被送来伺候郭氏老?夫人?和郭继业这样宽厚的人?绝对是她撞大运了,是她是用出生五年以来吃的所有苦头为自己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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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珍惜且戒骄戒躁,时刻保持危机意?识,才能不被换下来,或者赶出国公府。现在她还太?小了,完全承受不住被赶走?的风险。
其次,她太?心?急了。无根无基,就四处臭显摆,她是嫌现在生活过的还不够好吗?胡乱折腾也不过是为生活增添些便利而以,完全没有必要,蹲茅坑是上?厕所,坐马桶也是上?厕所,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做什么非要改变?
第三,她太?投入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错付感?情,她没有亲情,情感?无法寄托,便将一腔热情倾泻在身边人?身上?,夏大娘、周姑姑、银盘、玛瑙、范思墨、砗磲、金书、楚霜华、郑娘子、高?强、赵立她都付诸了真挚的情感?,他们与她来说可?能是不可?或缺的情感?角色,但她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顶多算是同事吧。跟同事谈感?情,且没有保留的完全信任,职场大忌。
啊,上?辈子没体?验过的职场生活现在已?经体?验到了呢。
最后,她还是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现在她只是藏匿在泥土中的一颗小草种子,静等春风的召唤,小心?的积蓄力量才是她现在最应该做的。
郑娘子举着灯进来找了好一会才在宽大的椅子里找到跟个?鹌鹑探头似的小丫头,不由好笑道:“川川,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夏川萂吓了一跳,听到声音忙跳下椅子,但腿脚气血不畅,没站住,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郑娘子才是被她给吓死了,忙放下手里的蜡烛,快步上?前焦急唤道:“川川,川川,没事吧?磕到了吗?快应一声”
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夏川萂眼冒金星哼哼了两?声,跟个?虚弱的猫崽子似的,也不知道郑娘子听没听到。
椅子被拉开,一只手伸进来将夏川萂给拖了出来,郑娘子倒吸一口凉气,猛的松开拽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川川!!”
砗磲听到里屋的动?静,好奇过来查看,入目就是郑娘子将一个?面如金纸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小人?儿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定睛一看,这个?一动?不动?的小人?儿不是夏川萂是谁?
砗磲顿时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儿,大喊一声“川川”就奔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不住摇晃,一声哭似一声的叫唤她:“川川,川川,你快醒醒,不要吓我?呜呜”
夏川萂被摇的肠胃翻滚,呕意?上?涌,倒是让她迷糊神志清醒了几分。
“呕,姐、姐姐,我?没事,呕呕”
砗磲见?到怀里人?儿还能动?弹,不由破涕而笑:“呜呜,你可?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出去找郎中,我?哥就在二门外”
郑娘子也缓过神来了,听闻忙道:“用不着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人?,你好好看着她。”
说罢匆忙出去了,夏川萂想拉住她都来不及,当然,她也拉不住。
砗磲要抱她起来,夏川萂小声道:“姐姐,我?没事了,现在缓过来了,自己走?就行。”
砗磲也不坚持,她现在腿都还软着,估计也抱不动?夏川萂,便也就地坐了下来,摸摸她冰凉的小脸,给她擦额头上?的虚汗,道:“你这就剩一口气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你这头上?怎么一个?包?”
夏川萂眼神躲闪,不好意?思道:“刚才就惊了一下,腿没站住出溜到桌子底下碰的,真没事。”
夏川萂自觉是真的没事,她不过就是一天没吃饭有些低血糖,只要不是情绪起伏过大或者剧烈活动?就跟个?常人?一样,喝口水吃碗饭就能很快恢复过来。
非常不凑巧的是,她没防备受惊和跌倒都算是情绪起伏过大和剧烈活动?,这才让她一下子差点晕厥过去。
夏川萂在砗磲不信的眼神下一再解释道:“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你瞧,我?这不是能站起来了?”
砗磲扶着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见?她腿脚还是不听使唤,就奇怪的拉起她的裤腿看,夏川萂不妨她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这里所有裤子款式都是肥大直筒版,便于跑动?和骑马,所以,砗磲一下子就将她的裤腿拉到了大腿处,露出了膝盖上?两?团青黑来。
砗磲倒吸一口凉气,惊骇道:“天王菩萨,你这叫没事?膝盖都青成这样了,你、你不会一天都是跪着抄经念经的吧?我?给你送来的蒲团呢?你没用?!”
夏川萂被郑娘子罚念佛抄经不许出屋,郑娘子也没说什么时候罚完,也没说什么时候给水给食物,她不说话,楚霜华和金书纵使想着要照顾夏川萂一二都不敢。
唯独砗磲,她是不怕的,她来郭继业这里别无所求,大不了回家呗,她家就在坞堡里,回家就是抬脚出将军府的事,所以砗磲让楚霜华和金书两?个?给她放风,不仅偷偷给夏川萂带来蒲团,还给她带了蜜水、白?粥和馒头,馒头掰开,里面塞了肉、鸡蛋黄和咸菜,不仅顶饱还好吃。
但瞧着眼前的这两?团乌青,看来夏川萂不仅蒲团没用,估计连饭都没吃,所以身体?才这样虚弱。
夏川萂跺跺脚,小声催促道:“姐姐快放下,来人?了。”
砗磲恨恨瞪她一眼,咕哝道:“等会再找你算账。”
是郑娘子带着高?强进来了,郑娘子道:“快,将川川抱出去。”
夏川萂本能的往砗磲身后躲,道:“我?没事了,不用出去。”
高?强却是不由分说一把就将她打横抱起来,夏川萂紧忙中捂住了头上?的帽子,没让它掉下去,高?强颠了颠手里托着的小人?儿,啧啧道:“不比小鸡崽子沉多少嘛。”
夏川萂:???!!!
高?强抱着她几步出了卧房,小厅里有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者已?经等着了,桌案上?还放着一个?药箱,等高?强将人?放下,夏川萂才看清楚人?,竟然是才公。
夏川萂乖巧行礼:“见?过才公。”
才公捋着胡须笑呵呵点头,慈爱问道:“丫头,哪儿不舒服了,将你郑大娘吓了个?好歹。”
夏川萂:“并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大娘太?担心?我?了。”又对郑娘子行礼,道歉道:“吓住大娘了,是川川的不是。”
郑娘子挥挥手,有气无力道:“先别说这个?,才公,别再问了,快把脉诊治吧。”
才公却是不慌不忙的将脉枕从药箱里拿出来放在案沿,发现这脉枕压根用不到,小丫头还没桌子高?呢,就招手让夏川萂站近一些,嘴里还不停道:“看诊四步,望闻问切,这丫头一出来我?就开始诊了,切脉才是最后一步。”
夏川萂站近了些,才公直接捉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膝上?开诊,诊完左手诊右手,又看了看她的舌苔,然后捋着胡须道:“气血不通,血气不足,丫头做什么了一天没吃饭?长余丫头,将她裤腿卷起来让老?夫瞧瞧?”
夏川萂忙道:“不用瞧了,揉一揉用热布敷一敷就行了,才公若是有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哎哟姐姐,姐姐轻点,疼”
却是砗磲不由分说的按住她卷裤腿,她挣扎着不让卷砗磲就狠心?的在她膝盖一按,还在挣扎的小丫头立马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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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了。
砗磲一边卷嘴里还一边哼哼:“治不了你了,个?丫头片子!”
裤腿卷起,小厅里在场的人?无不抽气皱眉,郑娘子更是脸黑的如锅底一般,眼神略过冷笑连连的砗磲,敛眉垂目不语。
这下好了,全暴露了,这一切实?非夏川萂所愿。
她是在领罚,砗磲给她送蒲团送食水是好意?,她不用是因为她不能连累砗磲给郑娘子和郭继业留下一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坏印象,这对砗磲不好。
但她也没想要糟践自己的身体?,身体?是自己的,她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故意?残害自己?
她不吃不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她曾经三天只喝了两?碗薄粥,不也也没饿死呢?她现在身体?已?经养的壮实?了许多,一天不吃饭而以,压根不是问题。
而且,她不相信郭继业不会不给她饭吃,郑娘子也不会,所以,她都打算好了,等一会郑娘子回来给她解了罚,她就可?以喝水、吃饭、休息,至于膝盖上?的乌青,小孩子代谢机能强,恢复能力快,两?三天的功夫就能消下去了。
她的打算是很好,但很可?惜,从郑娘子踏进卧室的那一步起,事情就不受控制的朝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拉都拉不回来。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吧?
夏川萂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无助极了,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小丫头膝盖乌青泛紫,额头顶着个?大包,噙着一包泪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瞧着好不可?怜。
郭继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所有人?都起身给他见?礼,他则是被夏川萂这副凄惨样子给惊的退后了一步,瞪着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她问道:“你、你这是、怎么弄成这样了?”
夏川萂忙拉下裤腿,眼前又是一阵发晕,砗磲扶着她,代她回答郭继业,道:“禀公子,饿着肚子跪了一天就这样了,公子放心?,没事的,吃饱了就好了,是不是,川川?”
砗磲语气自然,话也理所当然,一点看不出她还在为夏川萂默默鸣不平的态度。
夏川萂忙点头:“是、是啊,真的没事的。”
郭继业:
才公过来要告辞,让少君派个?人?去他那里取跌打药油。
郭继业道:“砗磲你带她去用膳吧,才公与我?过来一下。”
原本有些挤挨的小厅一下子呼啦啦的少了一半人?,才公跟着郭继业去了小书房,金书担心?夏川萂,跟着砗磲一起去了,楚霜华留下来站在默然不语的郑娘子身边等候听遣,赵立倚靠在门框上?抱臂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高?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着脑袋来到郑娘子身边,试着劝慰道:“大娘莫要着恼,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磕着了一会碰着了,都是没定影的事儿,川川才六岁,等长大还得好几年呢,她要每次磕着了您都像现在这样操心?,那这心?可?要操上?十多年呢。”
郑娘子笑了笑,道:“都道你高?强五大三粗的只知道舞刀弄枪不解人?意?,看来外头人?都是以貌取人?,看轻你了,论道理还是你看的透彻,唉,我?也不想操这许多的心?,奈何只要公子不怪我?就行了。”
高?强笑道:“怎么会,您不管做什么,公子都不会怪您的。”
郑娘子但笑不语,回头看看郭继业的小书房方向,抬脚出去了,楚霜华忙跟上?。
人?都走?了,厅里只剩高?强和赵立两?个?。
高?强欲言又止,赵立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来开解我?不成?”
高?强道:“咱们兄弟谁不知道谁,你还用的着我?来开解?”他拍了拍赵立的肩膀,叹道:“兄弟,辛苦了,不容易啊。”
赵立却是被他拍了个?哆嗦,脸稍都白?了,高?强皱眉道:“不就三鞭子?那起子人?真下狠手了?”
赵立垂目道:“本就是我?自作主张,该的。”
高?强也是一脸复杂无语,外头人?瞧着他们公子金尊玉贵,瞧着郭氏轰轰烈烈的,只有真正身在局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艰险。
不管在哪里,只要人?多了就有江湖,郭氏是几百年的氏族,早就不知道分了多少次宗了,现有的族人?更是多不胜数,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人?心?鬼蜮,人?情复杂,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能像他们公子这样宽厚仁义的,真不多。
但只有善良的人?才会被人?欺负,恶人?人?人?躲避惧怕,只有欺负别人?的份。
他们公子从小就丧母,后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每次都让人?猜不出她还能想出什么奇怪的法子糟蹋人?,为了能让公子顺利长成人?,他们的长辈们想出了暂避风头的法子。
只是,他们算是躲出来了,以前受到的伤害却是没那么容易就消除的,比如他们公子对香、尤其是安神香十分敏感?且讨厌。
但他们这样的人?家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家中都处处离不开香料,若是家中信佛拜佛的,更是日日燃香。
为了能满足高?门大户家的贵人?们需求,江湖上?时不时的就能传出又有制香高?手问世的消息,而这些高?手既然能有名声传扬开来,那就是手上?有真本事的,他们或多或少的都能掌握一两?种别人?不会的制香方子。
这些高?人?能将各种寻常香料按照不同的方法进行炮制,然后利用不同的配比制出各种各样奇怪的香,这种香光用鼻子闻是分辨不出来用途的。
看来,老?夫人?身边的周姑姑就是这样的制香高?手,以至于懂香且对香十分敏感?的公子都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
当然,公子能着道,都是因为那香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看着燃的。
像是上?次的春花和秋月两?个?丫鬟,因为公子早就防备着她们,那个?春花制香的手艺不可?谓不高?明了,但她一用香公子就立即发觉,让她的阴谋刚开始就被戳破了。
赵立竟然明知道川川燃了安神香却没有提醒,这让公子怎么不恼?
赵立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们日夜都在一起,就差睡在一个?床上?了,结果最信任的人?却趁他微弱之际给他燃了最讨厌的安神香,这对郭继业来说,无疑于背叛。
但他理智上?知道赵立是为了他好,且也相信赵立会在他昏睡的时候用性?命保护他,所以,赵立只是被罚了三鞭子,领完鞭罚又继续回到他这里当差。
至于川川,唉,只能说她是被殃及的池鱼,是最无辜最冤枉的。
兄弟两?个?相对静默,良久,赵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道:“你说,川川会不会怪我??”
高?强不懂:“怪你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赵立却是皱着眉头道:“你不知道,这丫头非常聪明,我?总觉着,她是察觉到自己被我?利用了,所以才 才哭的。”
高?强目瞪口呆:“不会吧?他不是因为公子不理她才哭的?”
赵立睨了他一眼,道:“公子不理她她才不会哭呢唉,你不懂,跟你说不清楚”这么些日子了,他能感?觉的到,川川非常依赖两?个?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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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是砗磲,一个?就是他。
赵立颇为烦躁的将重心?换了个?脚,衣料摩擦了背后的鞭伤,让他没忍住吸了口气,心?下更烦躁了。
高?强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靠近他一脸八卦的用气音道:“你的意?思是说,川川她真心?错付哎哟兄弟兄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赵立反手拧了高?强的手臂掐住他的脉门恨声道:“你胡咧咧什么,你,你”
他手上?又加重了力道,高?强讨饶声音更大了,若是忽视了他通红的脸色他这一手钳制人?的本事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第73章 第 73 章
夏川萂在?前?院大庖厨一个?小耳房里喝粥, 徒四跟个?黑塔似的叉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冷笑怪笑嗤笑连连。
都不用?他说话,只从这花式繁多的笑声里夏川萂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思,无非就是风水轮流转、花无百日红、这会子落到他手里了的意?思。
砗磲和金书在大庖厨这里那里的搜罗吃的, 全都拿来放在?夏川萂面前?让她吃, 砗磲掰了一个?油炸面果子(大麻花)给她吃, 不无抱怨道:“非得走到这里来, 大老?远的,你腿还伤着呢。”
夏川萂归砗磲讨好笑笑, 软声道:“才公说了我是气血不畅,这气血不畅就应该多走走,走起来气血通开了就好了, 腿恢复的才快。”
砗磲白眼:“就你理多, 快吃。”
夏川萂听?话的又喝了口粥,然后闻了闻手里这油炸面果?子,蹙着小眉毛对又开始对她冷笑的徒四道:“徒老?大, 你这油闻着不香啊,一股子骚味。”
徒四顿时黑了脸,嗡嗡道:“你个?丫头鼻子倒是灵,只可惜你如今也只有这骚油可吃了,哼!”
夏川萂:
这话听?着十分奇怪,算了, 她不跟这粗人一般见识。
夏川萂给他出主?意?,道:“我给你支个?招儿,你将油重熬煮一遍, 里面加入花椒、八角、桂皮、老?姜、雪花盐, 等再出锅就很香了。”
徒四不屑道:“加入这些名贵香料,不管什么都会很香。”
没一会, 又若无其事道:“其他都有,你说的雪花盐是什么?”
砗磲撇撇嘴,起身去看?炉子,眼不见心不烦。
夏川萂也不卖关子,嘿嘿笑道:“雪花盐顾名思义,就是像是雪花一样的盐呗,怎么,你这里没有吗?”
徒四拧眉,不服道:“别说我这里没有,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就是公子也没听?说过。”
徒四对自己专长的领域非常笃定,他在?郭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若是有这个?什么雪花盐,最先瞒不过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大厨,毕竟,贵人们难道要亲自下庖厨用?这什么雪花盐给自己做饭吃吗?
最终还是要经他们的手,所以,徒四非常笃定,他不知道,郭继业也一定不会知道。
原来这里没有提炼过的精盐一说,夏川萂闭嘴不言语了。
要是搁在?今天之前?,夏川萂一定会好好跟徒四讲解一下如何将她们日常食用?的盐卤子、粗盐、青盐提纯成相对纯净的食用?盐,江湖美名雪花盐。
但经过今天这个?教训,她开始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进行审视起来,决定不再轻易多说多做,先保小命要紧。
徒四见夏川萂就差将头埋进粥碗里去了,不耐烦的催促道:“快说,那粥又不会跑了,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说完咱家连锅都给你带回去吃个?够。”
夏川萂非常奇怪:“你都不知道,公子也不知道,我这个?小丫鬟怎么会知道呢?徒老?大,你好奇怪啊,不如多吃点山核桃,补补脑子。”
砗磲好悬没笑出声来,徒四原地?转了一个?圈,用?手指头点着夏川萂,咬牙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雪花盐’的?”
夏川萂嘟囔:“我见你这里有上好的青盐,还以为会有像雪花一样白的白盐呢,却原来是我孤陋寡闻,想错了,哦,既然没有,那就用?青盐也行的。”
徒四气结:“你耍咱家!”
夏川萂忙道:“没有戏耍的意?思,是真的不知道,随口就说了,徒老?大别气,前?儿我不是给公子泡了养身酒吗,我也给您备了一坛子,上好的竹叶青呢,可香可醇厚了。”
徒四没好气道:“送咱家做什么?咱家不缺酒喝”不过上好的竹叶青啊,他一般是喝不到的,但也不能让刁钻的小丫头小瞧喽!
夏川萂笑嘻嘻道:“跟您老?赔罪啊,上次是咱不知好歹了,那会儿咱就想跟徒老?大您赔礼道歉了,您不给机会,便又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您老?要是还想交咱这个?朋友,您就收下这坛子酒,要是嫌咱人小事儿多讨人厌烦,那就不收,咱以后也不再来烦您,如何?给个?痛快话吧。”
这老?气横秋的,要不你个?丫头片子人就在?眼前?,还以为是多少年的老?江湖在?说话呢。
徒四觉着自己牙根有些泛酸,他随手搓搓牙花子,不住的点头道:“行啊行啊,你先把那上好的竹叶青拿来再说吧。你这丫头才受罚吧?你要是还能轻易的从公子那里给咱家拿来竹叶青,咱家就教你这个?小朋友了。”
夏川萂伸出小手掌:“一言为定!”
要跟他定盟。
徒四仰天哈哈两声,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的跟她的小手碰了一下,他怕一用?力将这小手腕给拍折喽。
夏川萂兴奋道:“砗磲姐姐,快来,快来。”
砗磲:“做什么?”
夏川萂:“跟徒老?大击掌啊。”
砗磲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徒老?大也道:“过了啊。”得寸进尺!
夏川萂挑眉道:“上次砗磲姐姐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但她都是无心的,谁让你欺负我了呢?你跟她击个?掌,咱们以后就都还是好朋友。砗磲姐姐,快伸手。”
砗磲:
想到夏川萂上次跟她说的话,砗磲很痛快的伸出了手掌。
徒四:
徒四看?看?眸似星辰看?着他的夏川萂,再看?看?一脸期待的砗磲,又是对天长叹一声,再次伸出手掌跟砗磲对了一下。
一直在?旁看?到的金书也难得大着胆子凑趣说:“要不要跟我也击一掌?”
徒四忙丢下一句:“才不要!”抬脚跑了。
金书:
夏川萂和砗磲都笑了起来,金书也无辜笑道:“我就这么可怕吗?”
砗磲笑道:“徒老?大这是害羞了嘿嘿嘿嘿。”
倒是让金书不好意?思起来,秀丽的脸庞更加光彩照人了。
夏川萂吃饱喝足,和砗磲金书两个?手拉手踏着夜色一起回西院。
西院小厅里,郭继业正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
夏川萂三个?去给他行礼:“公子。”
郭继业眼睛盯着棋盘,随意?问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