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食指指尖在白玉茶盏边摩挲,勾起唇:“离此地不到百里的洇城陷落,我们倒是好雅致,还有闲情在此喝茶。”她的话里话外带着讽刺。
程聿饮茶的动作微顿。
“公子何苦如此说,”阿情打着圆场,“你我只是普通百姓,拿不起刀剑去拼杀,再忧再愁,也解决不了那么大的问题,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及时行乐罢了。”
牧野反驳:“若是百姓尚可及时行乐,那掌权者却也跟着及时行乐,无动于衷,又要怎么办?”
阿情被他问住,又见她的目光正看着程聿,心中似明了几分,正想替他说话。
辰律不再遮掩,悠悠开口:“牧将军与其在这里埋怨,不如回奉镛问问朝廷的意思。”
阿情怔了怔,瞪大眼睛看着牧野。
辰律余光瞥见他盯着牧野过于炽热的视线,皱皱眉,掐着阿情的下巴,掰过他的脸对着自己。
牧野见辰律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也敞开了聊。
“战局变化在瞬息之间,等朝廷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世子能否帮忙从中周旋,请南陵王借我几万人马?”
辰律沉默半晌:“未有朝廷的准许,南陵的兵力也不能擅自行动。”
“国难当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不是顾忌陆酩在场,牧野就差补一句朝廷算个屁了。
辰律摇摇头:“已经晚了,南陵的军队收到调令,往奉镛去了。”
闻言,牧野握紧茶盏,若不是这么些年她在战场上把原本性子里的冲动磨去了许多,早就控制不住要破口大骂。
朝廷这帮蠢货,罔顾外患,只知道忙着内斗,争夺眼前利益。
牧野心里憋着一股火,当着辰律的面不好发,转头看向陆酩,瞪他一眼。
虽然她这一眼瞪的陆酩实在无辜,奉镛如今的局面,和他并无多少关系。
陆酩垂着眼,没注意到她的视线,鸦羽似的眼睫盖住了瞳孔里的情绪。
从刚才开始他便始终一言不发,即使听见南陵王手里的兵马往奉镛去的消息,依然不动声色,修长手指在桌案上漫不经心地轻点。
话已至此,牧野知道从南陵王那边借兵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饮尽了盏中的茶。
茶水凉透了,回味涩口。
阿情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想懂,见游船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清脆地说:“阿情唱一首小曲吧。”
辰律放下茶盏,手撑着侧脸,表情变得慵懒恣意,落在阿情的脸上。
他身为南陵世子,被加诸于许多责任与重担,此时只想享受这稍纵即逝的放纵。
阿情的嗓音很柔,音色不似男子般粗犷,反而如女子那般细腻婉转,好听极了。
牧野虽然心中焦虑,但她所忧虑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更是她急也急不来的。
甚至她现在脑子里曾经有一瞬很违逆的想法。
若不是为了百姓安康,能够都像阿情这般无忧,这样的大霁,不如覆灭了算了。
牧野靠在阑干上,静静地听阿情唱曲。
天色渐晚,游船归来。
辰律扶着阿情下船。
阿情身体软软地靠在他的臂膀里,“晚上牧将军和顾公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牧野一愣:“一起做什么?”
阿情笑起来,纤长眉眼里透着一股媚,“昨日将军不是在屋顶上偷看了好久吗?”
牧野:“……”
陆酩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脸色一黑,目光阴沉看向牧野。
阿情的话落下, 不光陆酩脸黑了,辰律的脸也黑得不像话。
阿情眨眨眼,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让人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本来从风月馆里出来的小倌, 就是那么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