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酩亲口说出,想必宫变时,受他调配的那支银甲军,便是影军了。
牧野很早以前,就听阿翁说起过,太祖帝亲自训练了一支影卫,太祖帝薨逝时,将影令传给了陆酩。
影卫各个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负责收集情报,处理见不得光的任务。
然而世人只知影卫,却不知道影卫背后,还有一支力量更强大的影军。
影军分散在大霁乃至外海各个角落。
牧野忽然心中燃起了热血,眼神炯炯发亮地望着陆酩。
有了这些兵马,燕北就有救了!
陆酩望着她的眼睛,将她眼里的热切看尽,随后,不紧不慢继续道:“但朕有一个条件。”
“立后大典将定在你出征归来的日子,朕要你代牧乔行册封皇后之礼。”
“……”
牧野的血凉了下来,脸色一沉:“牧乔早就皇上被休弃,皇上何意如此?”
陆酩:“未经过朕的准许,便没有休弃一说,牧乔以前是朕的太子妃,那么现在就仍是朕的皇后。”
牧野:“皇上若是想立牧乔为后,何不等到牧乔回来,让她自己行册立之礼?”
让她代牧乔行立后之礼,穿凤服戴凤冠,牧野只觉得是陆酩的另一种折辱她的方式。
陆酩凝着她,语气意味深长: “牧乔回不回来,结果都一样。”
“……”
牧野对上他的眸子,漆黑幽沉,好像一张无形而压迫的网,将她攫住。
“若是臣不答应,皇上这兵权便不给臣了?”她问。
陆酩:“是。”
牧野:“……”
牧野的双手在官袍里攥成了拳,指甲嵌入肉里。
许久。
她的脊骨终于是被折断了。
“好。”她说。
陆酩取出兵符,修长食指点了点:“上来拿。”
牧野一步步走上御阶,从他的手里拿过兵符。
她的指尖碰到陆酩的指腹,冰凉刺骨。
牧野讥讽道:“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装模作样了许久的君臣之礼,终于她不装了。
陆酩原来也是一样,将本该只为百姓谋利的皇权,用作凌驾和胁迫他人,为他谋取私利的手段。
“让你失望了?这可是你自己选的。”陆酩低低凉凉的轻呵,“没关系,你还会更失望。”
牧野很快明白了他这一句话的意思。
早朝结束,陆酩带她去了刑部天牢。
阴暗的天牢里,透着森森寒意,隔着官服,寒意浸透进她的皮肤,耳畔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好像落在了她紧绷的神经上,来回震荡。
天牢里过道狭窄,蜿蜒曲折,直到尽头,有一扇冰冷的铁门。
侍卫将铁门打开后便退至一旁。
陆酩走了进去。
铁门幽深得好像黑洞,牧野犹豫一瞬,跟在他的后面。
牧野一下看见了被囚在刑架上的裴辞。
裴辞穿着白色粗布囚衣,黑发披散,双手双脚打开,拇指一般粗的铜钉穿过他的掌心,踝骨,钉在他身后的刑架上。
血曾经从那四个窟窿里流出来,将地面湿了一片,汇聚成一片小泊,此时已经凝结,裂出一道道干涸的土地才会有的纹路。
四个窟窿的血亦已流干,皮肉将铜钉包裹进去。
裴辞垂着头,散乱的乌发将他的脸隐匿在暗处,只露出一截瘦削的下巴。
牧野为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惊,失声道:“先生……”
听到她的声音,裴辞终于有了反应,缓慢而迟滞地将头埋得更低,整张脸藏进了暗处,他摊开的手掌微微蜷起,指腹苍白如纸,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人便是牧野,不想被她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拴在裴辞脖子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拴住一头困兽。
在陆酩的耳朵里听起来却甚是愉悦。
两名侍卫替陆酩端来一把太师椅。
陆酩坐在椅子上,慵懒而散漫,看着裴辞,好像在欣赏一曲戏般余裕。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缓缓道:“你想让他活,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