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酩一向强势,当初她在东宫为太子妃,因她有她的目的,都是她忍让。
后来她离开皇宫,不再忍让,他们只要同出一个屋檐下,轻则吵一个面红耳赤,重则头破血流,没有消停的时候。
但自她从殷奴回来,陆酩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妥协退让。
牧乔并未因他的妥协而高兴,反而脑中的弦紧绷起来,担心这不过是陆酩又在耍什么花招,编织的一张怀柔的网。
她一刻不敢掉以轻心。
阿音被封为公主后,陆酩没有将她暴露在太多臣子面前,阿音现在还小,一天一个样,很快就没有人会将她与牧野的嫡女联系在一起。
但阿音也没有住在宫里,还是和牧乔住在宫外的府中。
陆酩没有意见,唯一提出的要求,是让阿音每日进宫学习。
陆酩给阿音找的先生,曾经是太子师,阿音入的也是过去太祖帝设下的太子学堂。
其他皇子都没有资格进入,只有陆酩身为太子,由诸多才高八斗的大臣亲自授课。
陆酩的这一安排,立即在早朝上,得到了众多大臣的谏言,所有大臣都在反对阿音入太子学堂,不合乎礼制。
牧乔站在朝堂之上,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想到光是让阿音进太子学堂,就已经受到了这样的阻力。
寻常皇子进太子学堂,就已经不合乎规矩,更何况是一个公主,更不能够像皇子那般,受太傅的教导。
听着朝堂之上此起彼伏的反对声,牧乔始终一言未发。
陆酩高高坐在龙椅之上,也是沉默不语。
直到大臣们都说完了,他才悠悠开口:“是有些不合适,宝音的年纪太小,有劳太傅往后费心教导了。”
得。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说了半天,是白费口舌了。
大臣们知道难以再改变圣意,只能放弃劝谏,然而,他们不会想到之后的事情。
阿音在太子学堂念书三个月后,陆酩封了阿音为王,封地是他以前当太子时,太祖帝给他的那一块。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都炸开了锅。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从未有听过给一个公主封王的,礼部尚书甚至一头撞在了太极殿的柱子上,以死谏让陆酩收回成命。
就连牧乔都觉得,陆酩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为阿音所图谋的东西,明明并不能急于一朝一夕之间。
陆酩这一次的态度比起上一次让阿音入太子学堂,要坚决和强硬得多。
礼部尚书敢死谏,没死成。
陆酩直接反手罢了他的官。
就连过去礼部尚书身后做的那些不大不小的错处,也被揪出来,一番发落。
在陆酩的杀鸡儆猴之后,朝廷之中再也没人敢对他的决策有质疑。
阿音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成了霁朝有史以来最年少就被封王的皇族血脉,更是霁朝乃至前朝百年以来,都不曾出过的王女。
这一年, 霁朝发生了许多大事。
北伐殷奴大捷,宫中立了皇后,又立了王女。
牧野在朝中的地位一日高过一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朝中众臣莫敢不敬。
牧乔始终不曾放心过陆酩, 有时在想这会不会是陆酩的捧杀,她如今站得越高,跌下去时, 就摔得越狠。
可既然是捧杀, 陆酩未免将她捧得太高了。
就连阿音,也被他捧得那样高,他自己嘴上说不要太宠阿音,却将世间最好的东西, 全都往思音殿里送, 珠石玉器, 奇珍异宝。
即使阿音现在还根本不懂这些,不知其中价值昂贵, 只拿来当做弹珠, 扔在地里玩。
牧乔见识过承帝对他的那些儿子, 利用更多, 疼爱没有, 就连陆酩对乐平, 也能狠心将她送去殷奴和亲。
牧乔不相信陆酩对阿音会不一样。
帝王家的骨肉亲情, 是最不值钱的。
无数个寂静夜晚, 牧乔坐在窗下,凝着无垠的夜色, 脑中都在筹谋一件事。
只要陆酩活着,她就永远不可能相信他,永远存在变数,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
唯有他死了——
牧乔的目光微移,落在武器架上,玄铁剑在黑暗中发出寒浸浸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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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牧乔回到燕都已经半年,春节将至。
这是霁朝迁都以后的第一个春节,礼部极为重视,整个燕都被热闹的节日气氛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