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开,就跟你说看着窗户上的记号,到路中央方向盘左打一又四分之一圈,看到雨刷这个点没有?让这个点一直维持在路的正中央……”
“好的。”
“就跟你说先不要自作主张,后退……后退到左后小灯泡压到线,右打方向盘一又四分之一圈让它维持在线上,出弯后继续开到挡泥板也出弯,方向盘慢慢回正,看左后小灯泡压到道路的线马上……马上什么?右打方向盘到底啊!”
“ok啦!”
教练像是在念结界咒,叽哩咕噜地,通通都是用口诀在教。
方向盘是抓了,油门也踩了,可就是不像在开车,倒像是一边看着攻略本照本宣科打游戏,超不好玩的。
直到教练集满十个呵欠后,下车,才轮到我跟毛毛狗真正的party ti。
“好紧张喔,好怕去撞到喔。”毛毛狗满头大汗,油门踩得很轻。
“干嘛紧张啊?有我啊。”我笑嘻嘻在一旁,将冷气转到最大。
当老师的毛毛狗,非常习惯按部就班、照规矩做事,只见她立刻重复刚刚教练“传授”的步骤。这些步骤的关键字都是“胶带、标竿、这个红点、地上的灯泡、后照镜这个刻意弄脏的污渍、方向盘打几个圈”——比三民主义课本还要难背!
“刚刚教练说这里方向盘要转几圈?一圈还是一圈半?”毛毛狗突然停下。
“靠感觉啊,慢慢调就好了。”我就是记不住那些口诀。
“……你真得很不可靠耶。”毛毛狗抱怨,思忖:“应该是一圈半?”
我只是拿起数位相机,拍下毛毛狗紧张握方向盘的画面。
“不要拍了啦,你帮我看那边啦,是不是快压到线了!”
“毛,笑一个。”我自顾自调整角度。
“公公!”她怒了。
毛毛狗反覆练习到记住每个步骤后,才轮到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也可以啦!”的开法。
我一遍又一遍绕着训练场,假装自己很厉害,觉得开车蛮好玩的。不过停车、倒车的时候常常没记好口诀,压线真的是压爽的。
“就跟你说,人家教练是专家,教开车教了好几年,就谦虚听人家的,不要一下子就乱开……”毛毛狗听到压线的警报声,可得意地看着我。
“可是一直照着记号开很白痴耶。”我只能这样反驳。
“那你不要压线啊。”
“压就压了啊,我多停几次总可以吧。”
“不要到时候我有考到驾照你没有喔,那样就好笑了。”
“……”
写小说很容易当夜猫子,但为了学车不早睡早起都不行,每天一大清早起床,就是冲去学开车。每次毛毛狗都先开,我在旁边吃早餐说风凉话。
到后来教练都不需要出现的时候,我跟毛毛狗也能轻松愉快地练习考试项目,我们用假假的广东话唱着〈明年今日〉,谁忘词了、另一个人就要负责用两倍的声音唱过去,久了,〈明年今日〉唱熟了,我们就换练陈奕迅另一首超好听的粤语歌〈十面埋伏〉,同样是乱唱硬唱。
从驾训班回到东海租屋,第一件事就是睡个超幸福的回笼觉。
不过,老是对照奇怪的记号练路边停车、练倒车入库、练转弯,连循规蹈矩的毛毛狗也狐疑了起来。
“公公,这样真的就算会开车了吗?”毛毛狗练着枯燥的路边停车。
“当然不算啊。”我拿着数位相机自拍。
“这样怎么办,以后真正上路的时候我们真的有办法开吗?”
“先把驾照考到手再说吧……等有钱买车,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后罗。”
有钱买车啊,的确,百分之百,一定得等很久很久。
读者在网路上看习惯了,我的书卖得有够烂,烂到写好了干放在网路上很久,出版社都提不起劲出。要靠版税买车,不如直接去抢,要不就是到校门口卖鸡排。
“我觉得有车开,就可以到处去玩了啊,那样好好喔。”毛毛狗不放弃。
“是喔,我倒觉得不开车也没差,我们去台北的时候,捷运跟公车都很方便啊,我们在台中跟彰化跟新竹,骑机车去哪里也都很习惯了,而且我喜欢吹风,开车不觉得有点闷吗?还要找停车位,好麻烦。”这倒是我的心里话。
尤其,我从没认真想过这辈子总要长大,变成一个需要靠开车来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那种人。我想一直停留在戴安全帽,想感受毛毛狗从后面用双手抱我,胜过那一条安全带。
“开车到处去玩,感觉应该不错……不然我们学开车不就等于白学了吗?”毛毛狗噘着嘴。
“不会白学啊,驾照反正是早晚都一定要考的。而且,跟妳一起学开车,一定是我这个暑假最美好的回忆。”我对累积回忆这一点,倒是相当擅长:“有多少情侣可以一起学开车啊?我们很幸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