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没好气劝我干脆不要抱pua了,说:“都是毛,一直换衣服真麻烦。”
可我没办法不抱,因为我需要它,而pua也需要它的二哥哥。
有天冷冷的早上,我裹着棉被赖床,同样不想下床的pua没事干,只好一直舔我的鼻孔,舌头一直卷进去挖啊挖的,pua的舌头温温热热,越舔越起劲,好像永远都有吃不完的鼻涕似的。
慢慢我自己开始奇怪,通常pua吃我的鼻涕不会超过三分钟啊,三分钟后鼻涕吃光光了我就会因为鼻子太通畅、有点难受而拉开pua。今天我的鼻子怎那么反常?
我轻轻拉开精神奕奕的pua,抽了张卫生纸擤鼻涕。
一擤,才发现卫生纸上都是鲜红的血。
我愣了一下,什么鬼啊?
过去我只有因为擤鼻涕擤得太大力擦了点鼻血出来,从没有这样大量用“流”的。按照pua刚刚吃得那么过瘾来算,我已经慢慢流了三分钟以上的鼻血?
正当我陷入迷惘,pua又兴致勃勃扑了上来,伸舌头就舔。
“唉,pua你是要二哥哥失血死掉喔?”我拨开它,让它冷静。
我瞪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很久,好像止血了,这才下楼。
起床后我把流鼻血的事跟大哥讲,大哥皱眉说:“干是天气太冷鼻黏膜太敏感还是怎样?你最好快去查清楚,妈妈生病已经够了。”
大哥跟我心里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妈妈跌倒手受伤血流不止,是因为血小板不足。现在我流鼻血流个没完。
下午我便自己去彰女对面的检验所抽血检查。
“要验哪些项目?”护士拿出一张表,上面有很多空栏可以勾。
“……都验。”我觉得好烦。
七上八下过了一天,隔天看了报告,数据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前哪有这么神经质?感觉人生用什么姿势都可以赖活下去,随便一点没差。
但妈妈生病后,我真觉得健康很重要,尤其要照顾妈,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可pua也倒了。
在妈生日那天,一早奶奶就赶紧将我叫醒,紧张地问我要不要带pua去看医生,我大惊,问为什么,奶奶说pua看起来怪怪的。
我冲下楼,弟弟抱着pua坐在椅子上。
“刚刚pua倒在地上抽烟,还发出哎哎哎的叫声。”弟弟说。
pua两脚发软,无法好好坐着,也几乎不能走路,不吃东西不喝水,舌头发白干裂。但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叹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消失,替之以无可奈何的寂寞。
接手抱过pua,它小小的身体几乎不剩半点力气,软趴趴的一团带毛的肉。
“pua,你要回去了么?”我心疼地说,但语气出奇的平静。
“你不要在那边黑白讲啦!”奶奶皱眉。
pua在我国三的时候走进我的生命,算一算,已经十三个年头。
十三个年头了,当初的小可爱牙齿掉光光只好让舌头整天都露出半截,胡子灰白,黄毛稀疏,不能快跑,爬不上楼梯,跳不下床,眼睛还有些白内障。一条标准的老狗。
pua看着我,有气无力地缩起身体。
我的手指放在pua的胸口探测,它的心跳时而飞快,时而缓慢。我将鼻子靠向它的嘴,它却没有伸出舌头舔我,看起来很虚弱。
“pua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抢戏,明明就不是你登场的时候。”我抱着它,感觉它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觉不醒。
如果妈没生病,当时的我一定会哭出来。
但我很压抑激动的那部分,选择了接受。
有人说,一条狗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人当主人。
很荣幸,pua选择了最爱它的我。
我一直都很害怕pua会在我在新竹念大学时、台中读硕士班时、在台北写作时、甚或未来当兵时过世。我一直很希望它能在我的怀里阖上最后一次眼睛,我想pua也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