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敛冬低头问她:“能自己走吗?”
“可以,我没有特别醉,只是有点头晕。”感觉到纪敛冬松开手,西鹬轻呼了一口气。
“你刚刚眼皮子都快贴一块了。”
她刚刚确实头晕的厉害,走出酒吧就觉得清爽了些:“我只是比较累。”
“今天一天没看到你。”纪敛冬拉开车门,扶她上车。
“我想找工作来着。”
“找到了吗?”
西鹬情绪不太高:“嗯,酒吧驻唱。”
她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好,积极阳光又上进。可是跟纪敛冬说上几句话后,没来由失落起来。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挺好的。”
西鹬小心地打量他:“纪老师,你没有生气吗?”
纪敛冬觉得好笑:“我为什么生气?”
西鹬愧疚:“我喝醉了,还一天没联系你们,还麻烦你来接我。”
纪敛冬声音温柔中带点安抚:“这是你的自由。”
西鹬有些哽咽:“我觉得不太好。”
“不舒服吗?”
西鹬眨眨眼,试图逼回眼泪:“以前阿婆都不允许我喝酒的。”
纪敛冬觉得有点棘手,她这两天表现得太好了,好到恐怕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她是个举目无亲的人了。
西 鹬纠得衬衫下摆皱成一团,哭得很小声:“我一直以为我跟阿婆关系很淡,她也不常管我。我看到别的家长对自己小孩管这管那的,心里就觉得窃喜,因为阿婆给我很多自由。可是我发现,现在真的再也没人管我了。那种能感受到的自由也没了。”
“我在鸽子街逛了一天,脑子里都是与阿婆一起的画面,阿婆小时候常常带我去吃的早餐店,阿婆常常洗衣服的河岸,阿婆给我买第一队银铃手镯的手工店。我以前觉得狸水镇很小很小,走了一天才发现光鸽子街就好大。”
纪敛冬听着她带着哭腔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心事,不忍之心难捱。
他轻轻拍着西鹬的背,想安慰又觉得言辞无力:“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西鹬一点都不相信他宽慰之词,她很明白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可是你们会走的,我也会走的。”
纪敛冬不想对她撒谎,也不想让她抱有太多幻想,幻想破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说:“至少我们现在会陪着你。”
“你们什么时候会离开?”
“电影拍摄完。”
西鹬刨根问底:“那是多久?”
“两个多月,最长三个月。”
自此,西鹬心里装了一个倒计时的时钟,每一天都在计算着日子。
西鹬早上下楼的时候,发现是纪敛冬在准备早餐。
她心下一沉,想起昨晚车上的情景,她毫无形象哭的昏天黑地,纪敛冬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给她递纸巾。她估计他手都拍酸了。
好尴尬。
“纪老师早。”她别别扭扭地问好。
纪敛冬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温温地笑:“早,来吃早饭。”
“陈引呢?”
“今天剧组团队来,他一大早就去接了,领他们来落脚。”
西鹬往嘴里塞了一口黄油吐司:“那为什么你们提前这么早来?”
纪敛冬耐心解释:“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场地取景、每个场景的灯光调节,剧本修改什么的。”
纪敛冬坐下和她一起吃早饭:“你们高考成绩是不是今天出?”
一句话差点让西鹬哽住。
一考完,除了学习以外的所有事都向她砸过来,她都快忘这茬了。
她端起牛奶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嗯。”
西鹬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他笑得温和:“别紧张。”
“我不紧张。”学习上的事她没紧张过,她唯一的愿望是领到的升学奖金多一点。
“你手刚才抖了一下。”
眼真尖呐。
西鹬狡辩:“是牛奶太烫了。”
“我试过温度,刚刚好。”
夏日清晨的太阳长着一张朦胧的面孔,雾蒙蒙的光流过西鹬瓷白的皮肤,像冰镇咖啡上漂浮的一层奶盖,装饰性较强并带有过分的甜。
青春期少女的狡辩是一杯过甜的咖啡。
“那个…”西鹬象征性的拿纸巾擦擦嘴巴,“今天下午我跟陆持约好了,一起去拿成绩。”
纪敛冬往杯里倒入少许清茶:“有个朋友一起,挺好的。”
“晚饭我在外面吃了,晚上正好去酒吧驻唱。”
纪敛冬思忖片刻,觉得不应该过度担心:“行,注意安全。”
接着,又问道:“几点下班?”
“九点半。”
纪敛冬点点头:“到时候我去接你。”
陆持是直接开着摩托来接西鹬的,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那拉风又燥热的发动机工作的声音。
西鹬望着他被风吹地根根向后的头发,不禁皱眉:“危险驾驶啊。”
陆持扔给她一只头盔,拍胸脯保证:“我开车,你放心。”
西鹬接住头盔:“你人还怪好的。”
自己头发都成科学怪人了,还给她头盔带。
见西鹬有些吃力地爬上机车后座,纪敛冬小跨一步上前伸出小臂,让她借力跨上机车。
纪敛冬本想提议由他开车送他们去的,但又想到十八九岁正是追求刺激潇洒的年纪,他更没有权利阻止,话到嘴边,变成了:“开慢点,注意安全。”
西鹬在后座回头看向纪敛冬渐渐远去的身影,顿然觉得有些落寞。
好像个孤家寡人。
那句话咋说来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