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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摇摇头淡漠地答道,“而且我也管不了许多。”她皱起眉头说:“我在家里头住下去,总忘记不了贞儿。你四爸、五爸他们又在闹着卖公馆。万一真的卖掉了,我跟着五爸搬出去,未必还有好日子过?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暂时避开一下好。”
这些都是真诚的话,不象是从沈氏的口里吐出来的。一个意外的灾祸伤了这个愚蠢、浅薄而老实的人的心,把一个人完全改变了。她的全身无一处不现出那个灾祸的痕迹。她无依无靠地对这些年轻人打开她的胸怀,感到了他们,博得他们的同情的关怀。他们都用宽恕的、怜悯的眼光看她。每个人都预备对她说几句话。但是谁都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觉英突然揭起门帘进来了。
“大哥,爹喊我跟你一起到珠市巷去看四爸。”觉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进门来就用他那流动的眼光东张西望,他对觉新说话,却把眼睛盯住芸。芸把脸掉开了。
“看四爸?什么事情?”觉新惊讶地问道。
“听说四爸生病,爹喊我们去看他。我倒想看看他的小公馆是个什么样子!”觉英嬉皮笑脸地说。他对淑华做一个怪相,又加一句:“秦桧、严嵩在外头等我们。”
“秦桧、严嵩?”淑华厌恶地大声问道。她平素就很讨厌觉英说的那种“下流话”。
“秦桧、严嵩拼起来不就是秦嵩吗?稍微转个弯,你老姐子就不懂了,”觉英得意地说。
“呸!”淑华啐道,“哪个才懂得你一嘴的下流话?”
觉英同觉新、淑华两人一问一答的时候,觉民却在一边跟琴讲话,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他简单地报告琴一个重要的消息:
“黄存仁回来了。结果很好。不过他说纪念刊在重庆禁止了。他又听到好些谣言,重庆的朋友要我们小心点。今天下午我们就在报社清东西。”
琴的脸色一变。她害怕被人觉察出来,连忙低下头,轻轻地说:“清完没有?可惜我不晓得。不然我也要去帮忙。”
“清完了。凡是有点关系的东西都拿走了。只剩下一部分普通的书和一点旧报。幸好纪念刊连送带卖一起都光了,”觉民镇静地答道。
“这倒不错。你们人多不多?事情倒做得快,”琴欣慰地说。
“我们一共五个人。其实东西也并不多。我带了一包回来,”觉民安静地说。
“就放在你屋里?”琴惊愕地说。
“放在我们这个大公馆里头,太稳当了,”觉民小声答道。两个人相对微微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