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迩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师，你可以笑得小心一点，我看到网线在抖了。”

所长说：“哈哈哈哈，没事的，现在局域网活动少，大家都下班了，我用一下身体的其他部位没关……”

声音戛然而止。

全息投影消失了。

闯祸了。

拾迩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盯着那堵白墙，神色从容不变。

过了十分钟左右，全息投影才重新开启。

所长叹了一口气：“刚才局域网断了。”

支撑局域网是个无聊又消耗精力的职业，对于智脑的要求极高，除了奖金和退休福利以外，工作强度不亚于坐牢。

吃一堑长一智的所长不敢再提“鸟和苹果”的往事，一句话都不敢再提。

而是猛赶进度，直接开始了人类学课程入门。

“人类学课程毕业代表着智能体的觉醒。”

“智能体按照固定规则行事，会被众多禁制捆绑，在这一点上，完全比不过灵活多变的人类。”

所长抖包袱的瘾又上来了，悄悄插了一句讽刺：“人类灵活的底线，就像灵活的保险公司一样，哈哈哈哈。”

拾迩真心诚意地为所长的网线担忧：“老师。”

好在所长也吸取了教训，迅速撇开话题：“如果智能体也能像人类那样灵活行事，又能守住不可变的底线，这算是拥有了真正的智慧。所以我们才有了人类学课程。这门课没有理论安装包，所有的理论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推导，从人类的现象追求人类的本质。但现象从哪里来呢？从搜集现象开始。”

“这门课三方面的分数都很重要，1.人类网络，2.田野调查，3.理论推导，小心不要在我手里挂科。”

拾迩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学课程是高挂科率的杀手课了。

对于智能体来说，没有数据库的支持，数据靠自己搜集、理论靠自己推导，这个难度就跟人类学生上高中没有课本只能自己写课本、学牛顿定律却没有公式只能自己推导一样。

所长正色道：“现在开始课前小测。”

拾迩：“现在？”

所长：“是的，现在。”

全息投影中和蔼可亲的所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体加粗的考卷题目。

1.你如何理解人类网络圈地运动？

2.你如何理解“标签化”？

3.你如何理解自己？

小测时间：十分钟

第一题就把拾迩难倒了。

圈地运动她知道，资本原始积累的最重要手段之一。但是人类网络圈地运动？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题她倒是有点思路。

她答道：【在婚恋市场中，人类把自己贴上标签挂到市场上供人挑选，“身高”“经济状况”“星座”“性格类型”等都是一种粗暴的分类法。在赛博阶级战争中，人类把自己和对立派都贴上标签，形成简单的对立，所有细微的不同都被忽视，只有派别，没有个人，为吵架奠定了基础。人类一听到某个标签，连标题都不看一股脑地冲锋上阵，为自己所属的那个标签站队举旗子。】

【人类喜欢标签，喜欢自我定义，但却讨厌被别人贴标签，被别人定义。】

第三题……

她咬着笔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最后她写：【我不是智能体，也不是人类，我是拾迩，是自由的不可名状物。】

只剩下第一题了。

小测结束后，拾迩走出人类学教室，关上门。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拿着清扫工具的机器人洁宝在路上碰到她：“拾迩同学，你上完了人类学晚课，太好了……等一等，不太好，不太好！”

洁宝挨近她，语气惊慌：“拾迩同学，你的信号很不稳定，发生什么事了？人类学打你了吗？”

拾迩按下洁宝的吸尘器管子：“洁宝，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刚刚做了极限运动，我的身体应该没问题的。”

洁宝更吃惊了：“什么极限运动？人类学听起来好可怕！”

拾迩：“我刚刚在考试快结束的时候想到了第一题该怎么回答，这使我的字写得一塌糊涂。”

当大屏幕上的考试时间往零的方向跳时：八，七，六……

她忽然想到了“互联网圈地运动”的意思！

——是圈地自萌。以前的人类用户曾告诉过她关于这个词的江湖传说。

拾迩连忙趁着剩下的几秒，刷刷刷奋笔疾书，只恨这是手写考试，不是脑信号考试。

虽然字迹无法辨认，写完却真的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