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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我的礼尚往来竟然引发了他的怒火。我有些胆怯地说:“你也在我的剧本上写了评语。”
“他妈的,”他叫了起来,“你是谁?我是谁?”
确实如此,他是名流,我是无名小卒。他看到我评语的最后一句批评的话,暴跳如雷了,他抬腿踢了我一脚,吼叫道:
“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说我的剧情不够紧凑。”
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提醒他,我的评语里还有恭维之词。他低下头,读到了我对地主独白的吹捧,他的怒火明显小了下去,他在椅子里坐了下来,让我也坐下。他认真将我的评语让完后,似乎平静下来了,他开始抱怨,说我用红笔写了评语后,他就不能将这个剧本再给别人读了。我建议他将最后一页撕掉,将剧本 的结尾重新抄写在稿纸上。我接着表示愿意替他抄写最后一页上的结尾,他摆摆手说:
“算啦,我自己抄写。”
然后他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他神秘地告诉我,县文化馆两个创作干部读完了他的剧本,好评如潮。我心想,两个人怎么可以说是好评如潮。不过我脸上装出了欣喜的表情,他继续神秘地说,现在县文化馆的工宣队长正在审读剧本,一旦获得通过,县里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就将排练这个话剧,在县剧院演出五场后,就会送到省城去参加群众文艺会演的比赛。
这位小镇名流的得意之情只是延续了几天,然后开始其倒霉的生涯了。当时县文化馆的工宣队长是一个大老粗,只有小学的文化程度。他读了剧本里地主独白的那几个段落之后,断然认定这位小缜名流是一个准备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反革命分子。工宣队长把地主的心理独白当成他的心理独白了。
我这位同学的大哥十分委屈,他向工宣队长解释,那些心理独白是地主的,不是他的。工宣队长用手拍打厚厚的剧本,问他:
“这个地主心里想的那些字是不是都是你写出来的?”“是我写的,”他继续解释,“可是……”
“你这么写,就是你心里这么想。”工宣队长打断他的话,不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了。
这位小缜名流在一夜之间,从红笔杆子变成了黑笔杆子。此后的两年里,他以现行反革命分子的身分,经常出现在我们中学操场公判大会的主席台上,胸前挂着大木牌,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我每次见到他站在那里时,脖子后面就会感到冷风飕飕的,心想真是惊险。多亏了我的剧本里的地主没有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