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蔓儿想去哪里?”
“花花绿绿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
秦蔓儿话音刚落,隔间的拉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年轻男子的脑袋探了进来,嘻嘻笑道:“蔓儿要去哪里?”
秦蔓儿一脸不悦,“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男子走了进来,看着令狐影。
秦蔓儿介绍:“这是汽船会的……”
“朗爷!”男子未等介绍完,便抱拳笑道,“都说渝州来了个奇女子,是我表妹杜吟风请来的,会造船,会画航线,会讲洋文,比男人还厉害,今天百闻不如一见!鄙人梅新哲。”
“原来是梅公子,幸会。”令狐影笑道。
梅新哲在秦蔓儿身边坐下,将她的肩一搂,“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和朗爷安排一下,还是伙计跟我说的。”
令狐影将他俩看在眼里,笑眯眯的,手指上拈着酒杯把玩。
“临时想起来的。”秦蔓儿稍稍让了让,梅新哲也就将手收回了。
梅新哲对令狐影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说那日‘蜀风号’的事了,是有人打造了一尊假的川江河母像?为了卖钱吗?那神像有几百年历史了,可是件文物啊!”
令狐影抬眸,“管它是卖钱还是其他,我只知道,别影响了轮船公司的生意就行,我可是跟杜老板签了合约的,这么闹下去,我就怕要卷铺盖走人了。”
梅新哲“哈哈”笑起来,“也是也是,你们洋人可不管这些。”
令狐影突然冷了脸,抬头将梅新哲看着,“我不是洋人,我是丹华人。”
梅新哲和秦蔓儿都愣了一愣,梅新哲先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瞧我这糊涂的!只想着令狐先生是洋人,就把朗爷也当洋人了,罪过罪过!我自罚一杯!”说着就端起秦蔓儿的杯子。
令狐影嘴角一扬,伸手将他拦住,“梅公子折煞令狐影了,今天有幸相识,我敬梅公子一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梅新哲大叫“爽快”,把秦蔓儿那杯仰头干了,转头唤伙计要添菜。
令狐影拦了他,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本来我怕秦小姐一个人不安全,这下梅公子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今晚恐怕我得失陪,改日再聚。”
秦蔓儿的脸上一下子落满失望,梅新哲也看了看表,“确实晚了,朗爷住得远吗?”
“我住清水碚,倒是有段脚程。”令狐影说着就要站起身。
“那么远!”梅新哲也起身,“怎么住到那么远?”
“我和叔父都喜静不喜闹,再说清水碚那儿方便我们观察江面水流和船只。”
梅新哲一听这话,摇头赞叹道:“朗爷,你是不知道我们渝州的商人多感谢你们叔侄俩,放着外面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跑到我们这落后蔽塞的地方来!我们渝商论能力论脑筋都不在别人之下,但我们这地方运输流通不行啊,你就拿我那火柴厂说,我的火柴价格低,品质也不输洋货,但要运出去,以前靠那些木船,那怎么行呢?木船从渝州到宜州,快则四十天,慢则六十天,可汽船五天就到了!所以我们渝商就指望着杜氏轮船公司,现在杜氏请来了你们叔侄,我们可有救了!”
秦蔓儿撇了撇嘴,“都说了朗爷回去还有很长段路,你这么长篇大论的,还让不让人走了?”
梅新哲讪笑道:“对对,朗爷莫要见怪,鄙人是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激动!”
令狐影也笑道:“怎会?渝州是个好地方,我刚来就很喜欢,这大概是所谓的缘分,我和叔父定将更加努力,争取不负众望。”
说笑着走到门口,令狐影这便告辞了两人,秦蔓儿看着她的背影,嘟起了嘴巴。
“怎么样?想吃什么?我安排人去做。”梅新哲低头看她,满眼宠爱。
“不吃了,没意思,我回去了。”秦蔓儿怏怏的。
“怎么了嘛?”梅新哲去拉她的手。
秦蔓儿闪开了,“人来人往的,别让你那新婚的夫人看到,让你爹梅掌柜看到也要惹麻烦,跟戏子拉拉扯扯,跌你的价儿。”
梅新哲红了脸,“蔓儿……别再说这些置气话了。”
秦蔓儿笑了笑,“你觉得是置气话?我不过讲了几句大实话,好了,我真乏了,还是回去歇息吧。”说完便要转身。
“蔓儿,”梅新哲拉住她,“我听到一些闲话,说……”他垂下眼皮,犹豫了一番,“说那朗爷不爱情郎偏爱美妇……还说她对你……”
“梅新哲!”秦蔓儿打断了他,“自打你听从家里安排要娶你那门当户对的太太,我俩就没关系了,如今我怎样都轮不到你管,何况你现在像个长舌妇一般去说这种事情,真是跌份儿。”
“唉……”梅新哲长长地叹了口气,“娶妻的事情我真的没办法,你也别说我俩没关系了这种话,三年的感情总不是假的,你说我像长舌妇,可如果与你无关,我自然也懒得听,懒得问。”
“行了,我不想听了,说了要回家。”秦蔓儿转身便走。
梅新哲也没再强留,叫了抬滑竿的送她回去。秦蔓儿坐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听着身下的座椅在黑暗中“吱嘎吱嘎”地响着,眼角滑下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