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我们玩个‘击鼓传花’,我这儿有支玫瑰,是盛又棠盛公子带来的,一会儿鼓停了,玫瑰在哪位太太小姐手上,就赏脸和盛公子跳一曲怎么样?”令狐影问道。
一时场上的女人们都嬉笑起来,杜锦华拍了下手,“来吧!传起来!”
鼓声响了,令狐影将玫瑰一抛,杜锦华稳稳接住,又迅速传给身边的梅太太,梅太太一紧张,一下子不知该给谁,犹豫一下便朝盛三姨太扎堆的几个女人那边抛去……一时大家兴奋得脸颊都在发亮,随着那鼓点节奏时急时缓,又想抛出去,又想留下来,个个心里痒痒。盛又棠明知令狐影在捉弄他,面子却又给足了他,只能硬撑着,看一会儿要和谁跳舞,但愿不要是哪家的老阿嬷,再一转身,令狐影和杜吟风早不见了。
刚才趁乱,令狐影将杜吟风的手一拉,嘻嘻哈哈跑到那喷泉后面,若有似无的水雾散在两人身上。
“拉我来做什么?”杜吟风收了笑,挣脱她的手。
“啧,你想那玫瑰再传到你手上?”
“那可不是你想出的好主意?”
令狐影憋了笑,“也不知是谁,爱慕者送的花儿,非塞到我这儿了。”
话音刚落,那边鼓声也落了,大家定睛一看,玫瑰的花瓣在抛掷中掉了一大半,残破的花茎在一个年轻姑娘手中,几个刚才和盛又棠一起的公子哥儿在一旁起哄,那姑娘红了脸,却抑不住眉眼间的开心。
“我表妹。”杜吟风微微一扬眉。
“啊?”令狐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梅新玉,大姑姑家的女儿。”
令狐影见那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梅新哲的妹妹,是吧?”
“嗯,对。”
一旁传来脚步声,杜吟风和令狐影一同转过身去,就听一把稳稳的声音从喷泉另一边传来:“你们在这儿呢?”再一看,杜锦华已经走到了身边。
“噢,我来介绍一下,”杜吟风挽过杜锦华的手,“这是我四姑姑杜锦华,姑姑,这是令狐影,令狐先生的侄女,是我们杜氏轮船公司聘请的高级工程师。”
杜锦华伸出手,“幸会,令狐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或许你去过南洋?”
令狐影与她握过手,“杜女士,久仰大名。晚辈倒是没有去过南洋,只在英吉利、沪城住过。”
她有点担心,杜锦华是在外面做事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在沪城帮骆麟起做事时与她见过?
杜锦华想了想,“英吉利我只在年少时去过,那时你恐怕还未出生,沪城倒有可能……”她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又回过神,“不过我在沪城时还是前朝了,看样子你和吟儿年纪相仿。”
令狐影一时没有反应出“吟儿”是谁,见她看向杜吟风,这才明白,又觉得这话题总在自己身上绕总有些危险,杜锦华似乎和沪城有些渊源,又说自己面熟,便想着绕开,“杜女士可是这两日刚回来?一路定是很辛苦。”
杜锦华笑了笑,“这里的孩子们都随吟儿喊我四姑姑,你也一样吧。我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只不过老太太非要办场接风宴,还坚持和她的寿宴办在同一天,说是双喜临门。”
“原来如此,那四姑姑这次回来,是要留在这里帮家族打点生意吗?”
杜锦华笑道:“杜家的生意暂时还用不着我,我这趟回来,原是有些别的打算。”
“姑姑,怎么会不需要你?”杜吟风摇头,“我做梦都盼着你早些回来。”
杜锦华宠溺地看着她,“我这个侄女儿,每封家信总少不了催我回来,也不知是真想我还是其他?”
令狐影仿佛看到了杜吟风小女儿态的一面,颇觉有趣,笑了起来。
杜吟风瞥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径自说道:“外面再好,总比不过家。”
杜锦华听了这话,脸上笑着,眼神复杂起来,她已过不惑之年,无儿无女,这些年在南洋纵然是风光无限,要财有财,要名有名,可身边从未有过一个知冷暖的伴儿。她的门前没缺过人:跟着她发财的人,有过短暂交集的情人,喜爱她要与她交好的人……可门一关,只是孤独,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将自己交出。
在这个没有完全开化的渝州,她知道,有许多看不惯她的人,但人活着总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知道杜家看起来家大业大,但父母亲年事已高,其他几个姊妹各自嫁人,各有各的家庭儿女,恐怕杜家最让她们惦念的就是最后家产的分割……唯一撑着杜家的就是杜吟风,但真心疼吟风的只有自己和老母亲,姊妹们终究当她是外人。
杜家以外,放眼望去,整个丹华时局动荡,渝州城内忧外患,此时不归,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