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所有人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一对扶桑国打扮的男女挽着手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扶桑国的和袍,三十来岁的年纪,那男子一头短发往后梳得油光蹭亮,嘴唇上的八字胡也修剪得一丝不苟,长相颇为倜傥风流,女子梳着扶桑女子的发髻,笑意盈盈的。
那女子人未走到前排,便朗声说道:“小华携夫君祝母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贺四姐姐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那边河母庙里,等金耀之随那小僧进了前殿,李秀五和孙成林将早就绑好绳索的一只粪桶抬出,一同来的严良已经将后殿的门打开,李秀五和孙成林迅速将装有金像的粪桶抬了进去,路过严良,孙成林点了点头,“老严,你先去挑粪,我一会儿就到。”
两人将桶搁在一只檀木箱子前,将那粪桶拦腰一转,便从中间断开,河母神像正坐在里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李秀五念叨着,“河母娘娘莫要怪罪,我们几个也是为了救您的真身,不得已出此下策,委屈您坐了一趟粪桶,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迁怒我们……”
“行啦,”孙成林说着也给那神像拜了一拜,“河母娘娘那么大的神,看得清清楚楚呢,哪能跟我们计较,不但不计较,还会保佑我们行动成功,对吧娘娘?”说着便和李秀五动手搬那神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天边一闪,一道闪电霎时照亮了这后殿,紧接着便“轰”的一声,一声惊雷震得屋子都晃了一晃。
而城中汽船会里,刚刚蹑手蹑脚把那假河母神像装进箱子的两个人,吓得“扑通”就跪下了,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河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我们哥儿俩也是奉命办事,您要怪就怪那指派我们的人……”
殊渥厅中,那杜小华一番朗声贺词刚刚说完,众人还在疑虑当中,这一道惊雷劈来,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杜小华被这猝不及防的惊雷一震,张着嘴,也忘了要说什么,雷停了,没再有第二声,她便又恢复了笑意。
全场没人敢出声,杜老太太顿了顿,开了口:“老幺儿,既然要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家里?”
那女子生得小巧纤细,确实不像老夫人这房生的,也不怎么像杜伯亨,看来是继承了朱氏的容貌,只见她不慌不忙的,似乎料到了这局面,“没收到家书,等听到消息都已经是一周前了,紧赶慢赶才赶上给您贺寿了,这不都没来得及通知嘛。”
那边大女儿杜芳华已经按耐不住,站起身来,“家书是写给家人的,你现在是樱井华子,跟我们杜家还有什么关系?穿着这样的衣服来渝州,还要进我杜家的门?”
杜锦华站起身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莫要让客人看了笑话,听听爹怎么说吧。”
令狐影回想当初过目的资料,杜家幺女杜小华刚过而立,当年去扶桑国留学,嫁了个扶桑人,夫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财阀,与扶桑国海盗组织关系暧昧,杜小华后来在扶桑国改用了樱井华子这个名字。这事原本并未起什么波澜,但近两年扶桑国人在渝州郊外的租界频频惹事,两年前有个扶桑国商人在城中骑马,遇到一个挑担子的渝州百姓在马前挡了道儿,扶桑人便命随从用马鞭狠狠抽打这个渝州人,引起了民愤。是时正值一批传统行当被扶桑国的洋货挤兑,大批渝州百姓失业,人们本来心里就对这个租界窝着火,火气便由着那个马前抽打同胞的事端发了出来。
由此,杜小华嫁去扶桑国,并改了东洋名这件事,变成了一桩丑事,杜家没人愿意提起,这次杜老夫人筹备寿宴,也没有去通知远在扶桑国的杜小华一家。
那边杜伯亨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小女儿和女婿面前,大家都屏住气,等着他如何发话。
“你们回来给母亲贺寿,想必也是一片孝心,但既然入我丹华国门,进我杜家大门,就只有杜小华,没有樱井华子,杜小华是丹华人,着我丹华装方成体统,至于贤婿,”杜伯亨看向樱井一郎,“既是扶桑人,我们必然也尊重扶桑国的衣食传统。”
“爹……”
杜小华正要说什么,杜伯亨举手拦住,“莫要再多言,要么退席,要么换了这身打扮再来。”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还未等宾客们看清是谁,答应便报:“蜀中大关主,徐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