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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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起来。透明的亮点在剧烈地沸腾,往两边伸延开去,刹那间,那一线云翻滚起来,似乎要把群山和我也裹进去。夕阳在云层中挣扎着,把金色的云撕开了几个小孔,把这个千年最后的光射了出来。在云彩的下面,露出了一线弧形的轮廓,渐渐地生成一个半圆,往群山之中坠落,最后,在山峰之间剩下出一个金色的小块,一注阳光正对着我射过来,我似乎可能在这束光的牵引之下,腾空而起,融到夕阳之中去。这时,树丛中飞起了无数的小鸟,喳喳地叫着,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一注光飞了过去,霎时便融到光芒之中去了。紧接着,那一注光也消失了。山峰之上晚霞连成一片,使人感到了浪漫的神秘。然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觉,暮色四合,苍茫中大山隐去了黛绿,只剩下沉寂的轮廓。在无边的沉寂之中,一种声音在萌发着,聚汇着,由朦胧而清晰,缓慢而坚定地浮了上来。
父亲,现在是我,你的儿子,站在这里。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唯一能够理解你的人,虽然我并没有以你的方式面对世界。你相信人性的善良,相信时间的公正,把信念和原则置于生命之上。你对世界的理解有着浪漫的崇高,而没有现实的庸人气息。我理解你以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姿态,那样从容不迫地走了牺牲的道路,甚至不去细想这种牺牲的意义。在你看来,原则是不能够经过精心计算的,你是大智若愚。在没有天然尺度的世界上,信念就是最后的尺度,你无怨无悔。而我,你的儿子,却在大势所趋别无选择的口实之中,随波逐流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那里有鲜花,有掌声,有虚拟的尊严和真实的利益。于是我失去了信念,放弃了坚守,成为了一个被迫的虚无主义者。我的心中也有隐痛,用洒脱掩饰起来的隐痛,无法与别人交流的隐痛,这是一个时代的苦闷。请原谅我没有力量拒绝,儿子是俗骨凡胎,也不可能以下地狱的决心去追求那些被时间规定了不可能的东西。父亲,我理解你,你是真实的,这种真实我已经生疏了,而现在又强烈地感到了它的存在。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能理解另外一种真实?父亲,现在是我,你的儿子,站在这里。
我感到眼角有些涩,眨一眨眼才知道自己刚才流了泪,在风中已经干了。我心中发疼,鼻子酸酸的,泪水又要冲出来。我紧闭双眼,咬着嘴唇,忍了下去。我在坟前跪下,从皮包中抽出硬皮书夹,慢慢打开,把《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轻轻地放在泥土上。十年来,这本书我只看过两次,我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打开它去审视自己的灵魂。我掏出打火机,打燃,犹豫着,火光照着书的封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