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乾隆终于抽出时间,陪着太后下船,到附近的名胜去走走。同行的,当然是全员到齐。皇后和令妃带着几个宫女,簇拥着太后,走在后面。晴儿和皇后,跟在太后身边,太后的神色是郁郁寡欢的。晴儿的神色也不好,脸色依旧惟悴,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落水再加上淋雨,她的伤风始终没好,走一走,就忍不住咳嗽。
乾隆带着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箫剑等走在前面,大家东张西望,游览着四周景致。乾隆兴致不高,有些心不在焉。箫剑每听到晴儿咳嗽,就转头看看晴儿,却不敢交谈。大家似乎都有心事,玩得有些无精打采。
福伦对乾隆介绍着:
“这九溪十八涧,并不是西湖最有名的景点,一般人都不到这儿来玩,嫌它太偏僻了!如果皇上不喜欢,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走走!”
“这儿好!朕就喜欢这儿的幽静!”乾隆四面看看,却打了个哈欠。
太后在后面,看到这样无精打采的乾隆,心里浮起沉重的隐忧和不满,对皇后和令妃说:
“我看,皇帝这几夜都没睡好,虽然陪着咱们游山玩水,一点兴致都没有,是不是每晚的节目,都排得太满了?这两夜,不知是谁在唱曲,那调子也太凄凉了!”
“节目好像都是孟大人安排的,”令妃赶紧回答,“皇上似乎很喜欢,臣妾也不好过问。”
“这话就不对了!”太后正色说,“这次皇帝南巡,后妃都一起来,就是想杜绝这些事,你们该过问的,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不是太奇怪了吗?”
皇后和容嬷嬷交换了一个注视,皇后就不安的说:
“回老佛爷,这两年,我吃斋念佛,对皇上的私生活,完全不介入了!”
太后瞪着皇后,不以为然的说:
“你好歹还是皇后,不是带发修行。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别置身事外,个个都置身事外,谁来真正关心皇帝?”
皇后一震,太后这几句话,还真有道理,就严肃的回答:
“老佛爷教训得是!臣妾明白了!”
“到底,这几晚,在皇帝那儿唱曲子的姑娘,是个什么人?容嬷嬷!你有没有去打听一下呢?”太后再问。
“回老佛爷,奴才陪着皇后娘娘念佛,这些事,都没有去打听!”
“你最好去打听一下!”
“喳!奴才遵命!”
晴儿好羡慕小燕子和紫薇啊,她们都能走在乾隆身边。她悄悄的去看走在前方的箫剑,正好箫剑回头,两人眼光一接,她的心脏猛然一跳,神思缥渺了。
太后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走在前面的乾隆,又打了一个哈欠,振作了一下,喊:
“小燕子!”
“皇阿玛!”小燕子赶紧回答。
“你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回头看尔康和永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福伦也想提起乾隆的兴致,就对尔康说:
“你们大家可以联句作诗啊!猜谜语啊!对对子啊……”
“联句作诗?对对子?”小燕子大惊,“那……我们还是猜谜语好了!”
乾隆勉强振作了一下:
“好!那朕就出一个谜语,你们大家猜一猜!”想了想,念着谜语,“‘黄鹤楼,鲁班修,灵芝草,被人偷,骑龙乘鹤由他去,八仙过海各自休!’打一个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研究。永琪明白了,笑着说:“皇阿玛!这个谜底就是‘兄弟排行他在先,年年月月他在前,孤孤单单他独眠!’”
乾隆一笑,尔康接口:
“这个字应该是这样:‘不在下边,不在上边,正在两头,卡在中间!’”
“唔,说得好!”乾隆赞美着,知道他们两个都猜到了。紫薇微笑起来:
“这个字啊!‘竖看是根柱,横看是根梁,世上数状元,就是不成双’!”
“你们好聪明,都猜到了!”乾隆终于有了笑容。
小燕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得糊里糊涂。
“我还没猜到啊,到底是个什么字?你们也不说谜底,每个人都念上一大串,你们是在猜谜还是在出谜呀!”
“我们用谜语回答谜语,所有我们说的,和皇阿玛说的,都是同一个字!”永琪微笑的看着小燕子,提醒着她,“这个‘字’,‘去了帽子,就是了!’”
小燕子有些明白了,拼命猜:
“这个‘字’,去了帽子,哦,我知道了,是个儿子的子字!”
“再想一想,是‘去了’,不止帽子一件啊!”
小燕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个‘一’字啊!”
“小燕子,你实在反应太慢!”尔康技痒了,“我也说一个谜语给大家猜!”就念着谜语,“‘四个不字颠倒颠,四个八字紧相连,四个人字不相见,一个十字站中间!’打一个字!”
大家还在讨论,紫薇很有默契的笑着接口:
“这个字啊!是这样的,上看像不,下看像不,不是不上,就是不下!”
乾隆深深看了紫薇一眼,忽然闪神了,也不猜谜,怔了怔说:
“紫薇,你知道吗?你娘以前,也很会猜谜,朕常常出谜给她猜,她总是可以猜出来!”
“是吗?”紫薇深思的看着乾隆。此时此刻,他想到的是雨荷?
这时,小燕子很不服气的开口了:
“这种字谜不好玩,我出个几个谜给你们猜!‘远看是只狗,近看还是狗,叫它它不来,踢它它不走!’是什么动物?记住,是个动物哟!还有一个谜,‘远看是只猫,近看还是猫,却比小猫大,又比大猫小!’是什么动物?还有一个谜,‘远看是只牛,近看还是牛,没有牛犄角,站起就跌倒!’是什么动物?”
小燕子的谜很稀奇,大家都开始猜,箫剑怀疑的问:
“你确定你的谜题出得没问题吗?确定有这种动物吗?”
“没问题!没问题!确定有,绝对有!”
大家东猜西猜,猜不出来。
小燕子大笑说:
“你们不要再猜了,我公布谜底吧!那只叫不来,踢不走的狗,是‘死狗’,那只猫是‘半大的猫’,至于牛吗?是刚刚出生,还站不稳的‘小牛’!”
大家都笑了起来,指着小燕子又笑又骂。
乾隆也笑了笑,但是,笑着笑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福伦察言观色,急忙说:
“皇上好像累了,要不要回到船上去休息一下!”
“也好!也好!”乾隆立刻赞成。
太后听了,实在郁闷,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他又要上船!正在有气的时候,小燕子奔到太后身前来了,堆着满脸的笑,要求的说:
“老佛爷,可不可以跟您借一借晴儿?皇阿玛要回船上去,我们还不想回去,晴儿病好了,还没好好的游过西湖呢,我们带她一起去玩一玩。”
“她还没游过西湖?差点游西湖游得送了命!”太后没好气的说。
“我不去!我陪着老佛爷!”晴儿急忙说。
太后一听,更加有气,晴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算了,你陪着我,心也不在这儿,你跟小燕子去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晴儿惶恐的说着,不敢答应。
“让你去你不去!不让你去,你偷偷的去!”太后更气,“什么道理嘛!去去去……不要装模作样了!”
晴儿犹豫着,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太后就直着脖子喊:
“福大人!”
福伦急忙过来。
“老佛爷有什么吩咐?”
“请你派一个人,去海宁陈家,把知画接来,我决定这次就带她回宫!”太后斩钉截铁的说。
接知画进宫?晴儿愣了愣,知道自己在太后心里,已经再也没有分量了,心底浮起一阵落寞和失意。
至于小燕子,乍听知画要进宫,就像挨了当头一棒,脸色蓦然变白了。
乾隆回船,太后、皇后等人当然跟着回去了。
虽然太后撂下一句重话,但是,小燕子总算把晴儿留了下来。他们这年轻的六个人,总算又聚在一起了,这是火烧小船之后,大家第一次聚首。在绿树浓荫中,在潺潺溪声下,虽然云淡风清,景致如画,大家的神情,却都是凝重的。紫薇拉着小燕子,埋怨的嚷:
“你为什么不忍一忍嘛?我还来不及拉住你,你就跑去找老佛爷了!你该知道,为了火烧小船的事,老佛爷还一肚子气,你干吗去招惹她呢?”
“都是为了哥哥嘛!老佛爷已经答应了婚事,大家也挑明了,晴儿和我哥,迟早是夫妻,可是,他们两个好像比以前还难,一句话都不能说,我看不下去呀!”她说着,就跺起脚来,“为了这个,就要把知画接进宫,这个‘下马威’也太大了嘛!”
“那不是对你的‘下马威’,是对我的!”晴儿说,“老佛爷是伤心了,觉得白疼了我,要把知画接进宫,取代我的位置。唉!老佛爷心里,仍然不原谅我!”
箫剑看着晴儿,一本正经的说:
“这样也好,老佛爷迟早要面对这一天!早点找个人来取代你是对的!”
永琪听到知画要进宫,就心烦意乱起来,对箫剑冲口而出的说:
“好什么好?老佛爷大概要逼着我,把知画纳为侧福晋!”
箫剑怔住了。小燕子一听,扭头就往前面走,永琪急忙追去。
“小燕子!小燕子!你不要又把气往我身上出……”
小燕子转头看永琪,一脸的无助:
“我要怎么办嘛?算了,也别游湖了,我回去背成语,背四书五经,背《列女传》!背唐诗……”说着就掉头,往回头路疾走。
“现在背什么书?”永琪又回头追,“我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火还没有烧到眉毛,烧到的时候再说!反正你说过,我们都是九头鸟,有九条命!”他拍拍小燕子的肩,豪气的笑着,“别生气,到时候,就是你那句话,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怎么样?”
小燕子瞪着他,笑了。是啊,等到火烧眉毛再来着急吧!她想起什么,就抛开了这个问题,跑到晴儿和箫剑身边去。她一把挽住晴儿,对箫剑感性的说:
“哥哥!我们再去我们老家那儿,好不好?晴儿快要成为方家的媳妇,我的嫂嫂了!我们应该去那儿祭拜一下,难得来杭州呀!上次,被你闹得都没好好看!我还要去找一找,有没有我爹和我娘的痕迹!”
箫剑的眼神立刻阴暗了。
尔康和紫薇,都脸色一变。尔康立刻严重的说:
“不要去了!过去的事,最好让它过去!凭吊只是增加伤感而已。我们几个的行踪,是非常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尽早回到船上,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尔康说的对!我们早些回去吧!”箫剑被提醒了。
晴儿却看着箫剑,怀着无限感情的说:
“可是,我很想去凭吊你的爹娘呀!”
永琪这才想起,小燕子的老家在杭州,想想,自己这个女婿真差劲,乾隆都带着尔康祭雨荷,自己却全然没有过问小燕子的爹娘!当下,就肃然的说:
“我也很想去!如果可以祭拜,我也要祭拜岳父岳母!这次南巡,我们祭了紫薇的娘,也该祭一祭小燕子和箫剑的爹娘!”
箫剑脸色怆然,再也说不出不去的话了。
结果,大家都去了观音庙。
六个人在菩萨面前,燃香拜菩萨。然后,六个人再燃香,去祭拜亡魂。
这番祭拜,六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情,却都是虔诚的。尔康和紫薇,不禁默祷,希望方家的爹娘,保佑小燕子和箫剑的幸福,能够化仇恨为亲情。箫剑不禁默祷,希望爹娘原谅他的不孝,为了小燕子、为了晴儿,他只能把报仇抛下。永琪和晴儿不禁默祷,感谢方家爹娘给了他们那么好的“另一半”,抱歉不曾有机会承欢膝下。至于小燕子,她跪在那儿,虔诚叩首,嘴里念念有词:
“爹!娘!我和哥哥、永琪、晴儿、紫薇,尔康都来看你们了!我们六个人,现在真正是一家人了!爹娘,是不是你们在天上,帮我们大家牵线,让我们几个的生命,这样紧紧的靠在一起?现在,你们看得到我们吗?虽然,你们已经搬到大理去了,这儿,仍然是你们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和哥哥出生的地方,我觉得你们的魂魄,依然在这儿!我要告诉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们生命,让我可以活得这么快乐,这么幸福!就算生活里有些不如意,我们也都克服了。我好想好想你们,好遗憾没有和你们一起生活,希望你们在天上,也和我们一样幸福……”
小燕子说出了大家的心情,六个人,个个感动着。
太后回到船上,心里的怒气,仍然没有平复。想来想去,对于晴儿这个婚事,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满。当初小燕子嫁给五阿哥,她就该做一件事,却因循苟且的耽误了。那时想,五阿哥是皇子,可以娶无数的妻室,就算有一个出身不好,还可以找其他的名门闺秀,对小燕子的出身,就马马虎虎了。但是,晴儿不一样。晴儿是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好,是这个人,不好,也是这个人。太后看箫剑,不知怎的,就是“疑云重重”。所以,就在“火烧小船”的事件以后,她已经命令自己的亲信高庸,去打听有关方淮的事迹。“方淮,杭州望族”。这是太后仅有的资料。既然是“望族”,又在“杭州”,这个人总该有些遗迹吧!
回到船上,立刻召见高庸。高庸甩袖下跪。
“老佛爷,奴才已经打听过了!”
太后对宫女们挥挥手,宫女退下。
“打听的结果如何?船舱里只有我,可以放心说话!”
“回老佛爷,奴才调查了好多资料,这二十几年前的事,实在很难查。可是,所有的资料里,都查不到‘方淮’这个人!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说他曾经是杭州的大家族,什么书香世家之类,那是不可能的!”
太后脸色一变,严重的说:
“高庸!你不要像上次调査紫薇的身世一样,把作伪证的人也带回宫了,这次,我要一个确实的答案!不能有丝毫的怀疑和牵强附会!我要知道这个箫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和小燕子是不是亲兄妹?你说,这个方淮不存在,那怎么可能?再去调査清楚!把二十几年前,杭州所有姓方的人,全部资料都查一遍!我不信,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喳!奴才遵命!再去调查!”
“你查清楚了再回北京!千万不要让皇上和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喳!”高庸甩袖后退,“奴才马上去办!”
高庸走了,太后陷进深深的疑惑里。没有“方淮”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看着船窗外的西湖沉思。这一看,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夏盈盈,正走上了乾隆的龙船。太后的心,顿时沉进了地底。
夏盈盈上了龙船,乾隆早已亲自迎了过来。盈盈带着美女们,请下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