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光心里已经软下来，他刚要解释一句自己突然过激的行为，腿上就挨了一脚。
温德尔笑着看他，“不注意偷袭的小朋友会倒霉，再聪明也没有用。”
孚光这才反应过来温德尔刚刚说了什么，他狠狠一怔，艰难启齿道：“你说谁不要你？”
这话不过是出于疑惑地询问，在温德尔听来却变了味。
日记本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抓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罪魁祸首却还要他重复一遍。
他顿时感到屈辱。
孚光敏锐地察觉他眸中流露的那种古怪情绪，心里立即止不住涌上来的紧张，他也起身，犹豫着想开口。
“啊——”一声惨叫划破这片沉默。
温德尔和孚光同时转身，向声音的来源扑去。
男主人拼命叫喊着，声音嘶哑难听，好像被死神厄住喉咙。那道锁魂符咒光芒刺目，几乎照亮了整座地下室。
孚光心中霎时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即上前将男人捞起，左手按住他心脏的位置，将自己的力量送到这个主宰生命的灵地。
男人的挣扎力度开始逐步缩小，然后逐渐归于平息，他本来红润的面容变得枯败，身形迅速消瘦下去，仿佛顷刻间就能变成一堆枯骨。
温德尔将符咒贴在他颈间，在最大程度上延缓他枯萎的速度。
“他出现了自我意识，作为傀儡应该面临销毁，”孚光死死按住那人心脏，“先想办法救他，看能不能破除傀儡术。”
“喂，老兄，”温德尔拍拍男人的脸颊，“你还有用，暂时别死，自己求生欲强点。”
符咒顺着他的手腕源源不断消散在男人颈间，带着温暖的光，压制着他身上刺眼的锁魂符咒，抚平那些升腾的血条，将他的痛苦收拢。
男人渴望地望着部长大人，他的目光太过执着热切，还有痛苦和贪婪交错，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他眼中淌出泪，手颤巍巍探出，忽然狠狠抓住温德尔，口中喃喃道：“我的……我的……是我的……”
部长大人反手用封错将他五花大绑。
“闭嘴，我不是你老婆，”温德尔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对于随便抛弃爱人的家伙，我的建议是统一送到希图监狱踩缝纫机改造二十年。”
孚光抬眸看他一眼，然后又扫了眼男人肿起来的脸。
“部长好像有些误会。”他平静道，“我像月亮追随地球一样忠诚于您，从来没有逾越过权势。”
温德尔已经对忠诚这两个字深恶痛绝，尤其是孚光用真诚的目光瞧着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们的感情之纯粹和浅薄。
部长大人装作毫不在意地笑笑。
男人扑腾了几下，绝望地看向半空。
“我没有…………”他低泣道，“那是我的东西，我拿回来，天经地义……”
他的眸子死死锁在温德尔身上，眸中不甘澄然。
孚光微微皱眉，仔细端详男人的面容，记忆中似乎并不能搜刮出这人与温德尔的瓜葛。
“别想了，”温德尔轻笑道，“他看的是这个。”
他指尖顶起一只符咒。
“孚光先生，问你一个问题。”温德尔笑着将符咒扔在男人身上，“如果有天早晨醒过来，你脑中所有的制药术全部遗忘，你怎么想？”
孚光：“我已经记录在册，传授与人，也是一样的。”
温德尔冷笑一声，“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想这个问题，前几十年白干了，你不撞墙吗？”
孚光平淡而坦诚的目光直射过来，然后他摇摇头。
温德尔：…………
他不再跟孚光费口舌，只是将一只符咒放在男主人手心，那人费力地抓住符咒，而后疲惫地笑一笑。
“他现在只记得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了，”温德尔道，“技能，魔法技能。”
孚光点点头。
他虽然不能共情对能力的渴望，但也理解男人的奇怪行径。
基地有严格的规定，魔法师应当在人类社会隐藏身份，守护秘密，避免引起骚乱，即使对不懂魔法的亲人也不能随意拖出。
这位艾迪夫人，不但对丈夫说出所有秘密，还将技能传授，这种可能性本来就极小，更何况是分辨魔法师和普通人类。
这一点，连乌晴这样三百万挑一的优秀魔法师也无法做到，要借助手表进行判断，一个没进过试炼场的普通人类，就更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男主人，本来就知晓来访的客人身份。
以及，他可能本来就是一位魔法师。
“我现在有一个猜想，”温德尔道，“他的技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了，所以才有这么大执念，往往失去的东西比从没得到的更让人抓狂。”
他顿了顿，“比如某些抛妻弃子的混蛋。”
孚光：…………
他拿不准温德尔到底误会了什么，所以不能随便开口辩解，只好忽略这句阴阳。
忽然，他拿起男人的手。
温德尔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这只手上。
“这只手比我的更长，”孚光稍稍比对一下，眸色稍稍有了变化，“不像是人类正常的手指长度，就连很多篮球运动员都无法达到。”
他将手指探进男人的衣服。
温德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孚光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的三角肌发育一般，应该不是运动导致的，”孚光闷声道，“他的手指关节中被装入了机械。”
孚光将男人衣服整理好，然后起身，眸中染上一丝厌恶。
“那位以盗窃闻名的艾迪夫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
“是他，拿他的妻子换了成为高阶魔法师奴隶的机会。”
男人抽搐着怪笑起来。
他将温德尔的符咒使劲按在自己胸口，像是要把力量使劲揉进自己的身体。
傀儡药剂的副作用已经在他身上发挥到极致，那双诡异的手掌也布满血条。
“十九年前，梵客兹大区离开了一位魔法师女孩。”孚光道，“她会弹钢琴，弹得很好，我听过一次。”
那个女孩留下一封结婚请柬后离开事务所，她走之前抱着三岁的屈闻礼，答应会回来看他。
她食言了。
怀抱一捧花离开的那个孩子，本来满身花香，嫁衣雪白，本来以为遇见了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