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半杯热茶也能烘出汗意,宫人们机灵地打开窗。子虞向外望了一眼,不期然见到瑞祥宫的宫女采颖在外探头探脑,神色不同寻常。子虞知道她从小跟着欣妃的,并不是个鲁莽的人。
两妃相谈正欢,子虞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出正殿,才踏出门槛,采颖已焦急地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大事不好了。”只一句话就说得子虞心惊胆颤,拉着她走到偏僻处:“什么事?”
采颖哭着脸道:“穆女史方才在外面遇到一个孟浪的官员,争执了起来。”
子虞一怔,随即蹙起眉头,举步向宫外走去,袖子突然被拉住,她疑惑地回头,采颖期期艾艾地说道:“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敢进殿,在外面恰巧遇到三殿下……”
子虞又惊:“难道你告诉殿下了?”
采颖一脸惊惶,眸里已盛了水汽:“殿下已经去了!”
子虞嘴唇紧抿,瞪了她一眼:情况尚不清楚,她居然连皇子都牵连进来。转瞬又想到:敢于在宫中生出事端的,必然是极有背景的,穆雪碰上的不知是什么人。
子虞匆忙叮嘱守在外侧的宫女好好照应,只身出了歩寿宫。官道的旁边有一排石榴树,翠郁浓荫,那簇红的花朵缀在上面,犹如火团,似乎只要阳光盛一点就能点燃。此时树下围了几人,子虞一眼认出是三皇子睿绎带着的宫人。
她几乎是用跑的赶上去,走到近前,就听见一个粗声道:“殿下今日得了赏,已是眼高于顶,我这样的长辈自然更不放在眼中了。”子虞一听就觉得不妙,此人态度倨傲,对皇子都能自称长辈。
三皇子不以为意,尚显稚嫩的脸露出沉稳的笑:“睿绎年轻,自知做事不够稳妥,可是郡王在宫中如此做派,就怕有人非议郡王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那郡王冷冷一哼,声音似乎从牙齿里迸出:“往日听说殿下长进了,今日才知不假。”说完也不等睿绎反应,转身即走,宫人不敢拦他。
子虞只望到他的背影,高大魁梧,武官打扮,行走生风,颇有些威势。
穆雪站在一旁,子虞见她面色雪白,神情戚然,便知她受了不小的委屈。穆雪转过脸来,双目莹莹,睫上已沾了泪珠,对着睿绎一拜:“殿下今日救奴婢的恩德,奴婢终生不敢忘怀。”睿绎连连摆手,又觉得留这些宫人在此,不免让她尴尬,劝慰了几句,带着宫人离去。
穆雪半晌没说话,子虞心里有许多的疑问,却不敢冒然发问。过了好一会儿,穆雪拭了拭眼角,开口道:“刚才那是延平郡王。”
听到这个名号,子虞无法保持面上的平静,拧紧眉头发愁:延平郡王是皇后的兄长,自从皇后所生的二皇子被封为太子,他就开始变得霸道蛮狠,去年与南国的金河之战,他也曾领兵参与,立了不小的功劳,现在越发无所顾忌,宫人们背后常说他有两大喜好,一是长使剑染血,二是醉卧美人膝。
两人站着沉默,倒是穆雪先开口:“这件事,今天我会找个机会和娘娘说。”
子虞抚抚她的肩:“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说。”
“这件事……”穆雪咬了咬唇,神态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只能我自己去说,你帮我管束下宫女,可别让绛萼先知道了。”
这个要求让子虞觉得奇怪,穆雪和绛萼素日里总有些磕绊,那也是小女儿之间的意气之争,遇到这样的大事,怎么还抛不开这些。
穆雪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喃:“你不懂。”
“这样的事,大家一起凑个主意才好,”子虞劝她,“绛萼是我们中最老成干练的。”
“所以我说你不懂,”穆雪一个劲摇头,“虽说平时你和娘娘最亲,可是真正能在娘娘面前拿主意的是绛萼。你说她老成干练,这话没说错,如果今日把你换成了她,她不会这样跑来帮我……”
子虞忍不住提绛萼辩解:“我们一起背井离乡,就算平日你们有些不合,遇到这种事,她总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