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穆雪说话,几个宫女宦官早就趁着机会走进房里搜查。刚才在门口都憋着闷气,现下搜起来更加用心,一寸寸一分分搜的格外仔细。箱柜,被褥,床榻,没有放过一处。穆雪见了连连冷笑。这样仔细的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大抵是不甘心,一个宫女临走时看见镜奁旁摆着一个小香木匣子,随手打开。
穆雪皱眉:“哎……”眼见宫女从匣子里取出一个长颈细瓶时,她脸色骤然煞白,仿佛瞧见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宫女把玉瓶交给绛萼,她轻轻打开,当桂花似的香味浮散开,她神情变得凝重,偏过头来看着穆雪,眼露疑惑,希望得到解释。
“不是……”穆雪心下骇然,声音都颤抖起来,“这东西不是我的。”
绛萼看着她,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的结局,惋惜道:“这里不是给你犯傻的地方。”
穆雪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我犯傻……是有人蓄意要害我。”她脸色如冰,锐利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不少人低下头或者别开眼。只有绛萼神色不动地回望她,口气依旧温和:“不用浪费心机和时间了,留着你该说的话给娘娘听吧。”
不消片刻,都监带着几个宦官来了,看到他们服色,是宫正司的人。穆雪周身冰凉,身子微微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一条落网的鱼,竭力挣扎也避免不了垂死的命运。
子虞等到申时,内殿还没有传来讯息,心知欣妃今天不会要她服侍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她走到殿外,却发现宫内安静,往来的宫人面色过于肃穆,气氛十分古怪。
子虞拉住一个相熟的宫女,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宫女神色慌张,讷讷说道:“是穆女史房里搜出忌讳的东西了,宫正司查下来,把采颖和穆女史一起带走了。”子虞心下一惊,忙问缘由。宫女眼神躲闪道:“女史别再多问了,我一个卑微小人,又怎么知道那么多。”
子虞知道问不出个究竟,只好去找绛萼。
绛萼在房里做针线,娴静自如的样子叫子虞一愣。窗纱透进的阳光极为浅薄,细淡的一道道,映在她秀美的脸上,神色平静如水,唯有唇畔一点的微笑,似有似无。
子虞一阵心寒,怔怔看着她,轻声叹息。
绛萼转头来看她,了然地说道:“要是为了她来,就什么也不必说了,知道那匣子里放着什么吗——那种毒,南朝史上因此而死的有一后三妃,被宫中列为禁物,我没有手眼通天,救不了她。”
子虞轻轻摇头:“这毒肯定不是她的。”
“你怎么知道?”绛萼笑着反问。子虞道:“穆雪是那种用了毒还会摆在身边的蠢人吗?”绛萼放下针线,悠然道:“是聪明还是蠢还真难说。她要是真聪明,也不会落到这一步了。”
子虞定定看着她,恍然明白,这宫里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已经放弃了穆雪。她沉吟半晌,才叹道:“我以为,两年在一起总该有些情分在里面。”
绛萼不以为然地笑笑,不急不慢地说道:“瞧你说的。我们是什么身份,能有机会施展情分吗?”
听她这样讲,子虞虽觉得不忿,心里深处却知道是事实。
绛萼又道:“因为这情分,我也劝你一句,别在这里做傻事,我们救不了她,能救自己就该知足了。宫正司带两个人,据我所知,采颖一早还去找过你……”
子虞皱起眉:“怎么?怀疑我?”
“宫正司也不是无理取闹的,”绛萼冷静地说道,“不用再多想多做了——你不去想办法救她,没有人会说你不义,可你要是连自己都撘进去,只会有人笑你傻。”
翌日,宫正司的人请子虞前去问话。
领路的宦官神情古板严肃,让子虞心里暗暗打鼓。她对牢房的记忆深刻,虽时隔长久,一经想起就忍不住从身体深处感到战栗。幸好宫正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阴森可怕,倒也算得上是堂室宽敝,案明几静。
司正姜明在宫人们的心中地位特殊,那些进了宫正司再也没有出现的人为他蒙上一层阴影,以至于宫人们闻姜色变,视为禁忌。子虞心怀忐忑地进入宫正司,正是姜明当堂问话。他将欣妃落胎前后事无巨细地询问一遍,口气平板,没有丝毫起伏,子虞镇定地详细回答,也没有遗漏一分。
等全部问完,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子虞松了口气,目光稍一转,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小香木匣子——正是那日她带去交泰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