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朝廷一向视少林为眼中钉,此番好不容易有借口剿了这武学殿堂,朝廷的势力从此毫无忌惮地伸进了这座古刹。

视钱如命的方丈不嗔便是朝廷认证许可的住持。达摩院里的高阶武僧花在习武上的时间越来越少,许多官宦子弟更将少林当作武学体验营游乐,达官显要动不动就来拜访参观,大开酒席,荒诞不经的怪现象便如七索所见。

“那不苦呢?他不是跟不杀一样悟出《易筋经》吗?怎不去阻止他?”七索忿忿道。

“谁说没有阻止?当时三万大军围困嵩山,不苦大师带了几个少林弟子杀出少林,其中一个便是我爹爹,也就是那些贼秃口中的大侠张悬,他还俗后与我娘生下了我。但不苦与不杀两人熟稔彼此武功与出招习惯,要堂堂正正分出高下不如比谁先被谁暗算。而几年下来,江湖上已没听闻过不苦大师的消息,大家都说他早已死在不杀的手里,还有传言说不杀扯下他的双手双脚,丢到藏经阁里连同经书一同焚毁了。”君宝说。

君宝大跨马步,双掌平推,动作极其缓慢。

然后突然发劲,动作越小,劲力越大。

“你爹……”七索感到不安。

“嗯,我爹便是死在不杀的手里。不杀不杀……杀的江湖英雄可多着呢。”君宝十岁便上少林,便是爹爹张悬生前托孤,不料少林已非昔日光景。

“对不起。”七索替君宝难过。

“对不起?能当我爹爹的儿子,我觉得很骄傲。”君宝很认真地说,“我爹爹当年名列朝廷悬赏榜的十大恶人里,虽然身死,却是个英雄。你说,他留给我这做儿子的,还不够吗?”

自从张悬的死讯传回少林,那些贼秃便开始讥讽君宝,让君宝从十岁起便过着惨无人道的奴役生涯。他无法、也不愿像韩林儿一样帮大爷们洗脚挣钱学武功,只是远远瞎学。其他人看见了只有捧腹大笑的份儿。打他,他也不会还手。

七索看着君宝。

这位室友不单只是逆来顺受,默默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堪。他的表情还传达着一股热忱。

当时七索尚不明白那股热忱是什么,毕竟两人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

但仅仅是这两个月,七索就感觉到那股热忱是很了不起的存在,总有一天,千千万万双眼睛会见识到君宝想要传达的东西。

乳家村的夕阳还是一样漂亮。

三年了。

七索走后乳家村并没有改变太多,这是时代里所有人的特色。

只不过说书老人常常漏了词,漏了段,说到一半就忘记故事说到哪了。老人忘了词时,就会习惯性地看看老狗旁七索老是蹲着的位置,摸着断腿,若有所思。

村子里,大家都说红中是个赔钱货,还没嫁给七索就整天往七索家里跑,帮忙秋收家务的,活像人家的媳妇。红中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是很寂寞。

少了七索,就算乳家村有十个夕阳也不够完整。

“老师傅,你说七索什么时候回得来呢?”红中老是这么问。

“这世上最难醒的,就是英雄的梦。”老人总是这么回答。

秋收了,今天村子里来了不少官吏,还有几辆准备收租的大牛车。

所有人都苦着脸,并不是因为收成不好,而是今年的佃租又往上垫了一层,上半年没缴完的人家,现在利滚利,不晓得能够剩下几碗饭。

罕见的,村子来了个稀客。

一个斗笠客骑着马在村子里慢慢走着。马很高,脖子伸得更挺,白色的鬃毛很是漂亮,立刻吸引住阖村人的注意,连忙着搜刮的官差也不由自主停下手脚。

蒙古人长在马背上,最是爱马,官差们都露出欣羡的眼神。

“小妹妹,这村子里,可有客栈?”白马停下,斗笠客看着正在汲水的红中。

是女人的声音,腔调有些古怪。

“咱这小村子没客栈,再往前走二十里碰上个大镇,那儿才有。”红中说,注意到马鞍上挂了一柄剑,剑鞘花花绿绿缀得很漂亮。

斗笠客的脸大半都给遮住,但红中感觉得到斗笠客正心烦意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