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记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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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慧行一骨碌爬上木板床,抢在她前面趴到英洛面前,伸手去刮人家小脸,口中嚷着:“羞羞,这么大了还哭,羞死人!”
小英洛拼命把他推开,他却厚着脸皮腻在旁边,笑嘻嘻地又去扯人家辫子。
看着两个孩子在木板床上滚作一团打闹,念卿微笑,心中无尽柔软。
从孤儿院回来的一路上,慧行不依不饶地缠着念卿,非要把“小花猫妹妹”一起带回家。“小花猫”是他给英洛取的诨名,取笑人家哭花的脸,却不知自己满身脏污得更像只泥猴。
霖霖笑他小小年纪便会拈花惹草,长大必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说罢偷眼看念卿,又凑在母亲耳边笑谑道:“妈,你说他的性子是不是像薛叔叔?我听殊姨说薛叔叔从前可是红粉知己无数呢!看他现在严肃的样子,真想不出从前也是……”
母亲陡地打断她,冷下脸色,“霖霖,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
霖霖掩口,佯作心虚的样子,低头不再多话。然而笑容从她眼里隐去,少女纤敏如发的心思再也平息不下去。
母亲和父亲的鹣鲽情深是人尽皆知的,她绝不认为母亲或父亲之间还能容得下第三人。一直以来,她也从未将薛叔叔与母亲的情谊往别处想过。她自小就看着薛叔叔在家中进进出出,一向知道他与父母亲情谊深厚。父亲在时,他们是知己,他待母亲敬重有加;父亲走后,他待母亲如兄妹,照顾她们之悉心远胜过自己的妻儿。
每次见薛叔叔回到重庆,回到母亲身边,看他们言谈举止间总有不同常人的默契,令她从旁看来也觉温暖舒心,那是父亲离去后久违的温馨……她贪爱这温馨,也理所当然将薛叔叔视作家人,将慧行视作自己的弟弟。
直至殊姨一次次提起燕姨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才令她怀疑薛叔叔与燕姨的婚姻是否真如往日看来那样般配和美。母亲每次听了殊姨的话,总是一言不发,良久不肯说话。而燕姨,也已许久没见了,似乎这一两年都音信杳然。
她不是小孩子了,男女间的情事,模模糊糊也明白一些。
今日清晨在窗后,她亲眼瞧见了薛叔叔临去时回首望向母亲的目光。
昨夜轰炸中,她也亲眼见着了他在楼梯上阻拦母亲的情切。
若只是兄妹知己,若只有呵护怜惜,何来这欲诉不能诉的怅惘?
临近中午时分,车子驶到家门口。
司机老于将车门拉开,慧行跳下车。念卿还来不及唤住他,却听前方一个熟悉的语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