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记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第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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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轻轻靠着她清瘦的肩,一时也不再说话。鼻端闻到母亲身上说不出的淡雅芬芳,霖霖莫名地就觉得安稳,衣下透出的体温令她有种恍惚回到幼时犹在母亲怀抱的错觉。橙黄灯光使人感觉暖洋洋的,霖霖索性蜷到床上,不肯再起来,偏要腻着母亲睡,撒娇起来叫母亲也奈何不了。
熄了台灯,屋子里黑幽幽,霖霖却睡不着,仰躺着眨了眨眼,“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随身带着这日记本,却再也没有见你写过?”
念卿笑了笑,“谁说有日记本就一定要写?”
霖霖好奇,“难道我们离开茗谷之后,你一个字没写过?”
念卿淡淡地“嗯”了一声。
霖霖越发好奇,“为什么?”
念卿语声更淡,“再世为人,无话可说,你父亲一走,就更没什么可写的了。带着这日记本在身边只是怕丢了,我所剩下的,也无非就是这些。”
霖霖窒住,默然伸过手臂搂住母亲。
听她如今提起父亲都是这样心平气和,没有悲伤,没有哀切,却越发令人无可奈何,就像是,就像是……那一句戏文里的话——哀莫大于心死。
母亲说再世为人,便是当自己已死过一次了。
茗谷豹笼里血淋淋的一幕,纵然只是三四岁时的记忆,也是永生忘不了的……母亲又怎么能忘,那个以身相替、惨死在她眼前的人,是她唯一的妹妹,沈念乔。
念乔。
霖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容貌。
就是那只名叫墨墨的豹子,她都还记得,记得它曾是幼时玩伴,曾和她一同嬉闹,也记得它被投毒发狂的样子……唯有乔姨的模样,想来竟是一片模糊。仅仅只记得那双含怯的眼睛,那样温柔羞涩,好似受惊的鹿。
他们说,她是个疯女。
乔姨为什么会疯癫,却没有人肯告诉她,母亲许多年来也是缄口不提。
霖霖伸臂搂住母亲,掌心轻轻触上她瘦削的后背。
掌心底下隐隐摸到的扭曲印痕,是至今还留在母亲背上的豹爪抓痕。
在中毒发狂、失去常性的黑豹的利爪下,母亲以柔弱的身躯紧紧护住年幼的她,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抵挡了豹爪的撕裂,而乔姨……却挡在母亲面前,为她挡住了豹子最致命的一口。
这一切她其实并不记得,三四岁的孩子,对那段血腥记忆选择了本能的遗忘。及至后来辗转听说,那一幕幕似是而非的片段,竟不知是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