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炎黄中文www.yhzw.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景物。有油污发亮的死河,有火球飞溅的地狱,有咯血、烧伤、资产阶级小姐的恩惠……
“喂,蓉子,蓉子!”
“什么事?”
“你还记得吗?有一回你看到玻璃厂的一个童工昏厥过去,你还送钱给他。那时候你是念女校一二年级啊。”
“对,有这件事。”
“那孩子现在成小说家了,还写了这件事呢。”
“在哪儿?让我拜读拜读。”
蓉子从他的手里把杂志夺了过来。
但是,站在背后注视着妻子阅读《玻璃》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不该让妻子读这篇小说了。
小说写道,后来少年进了一家制造花瓶的工厂。在这家厂子里,他在花瓶的色泽和式样设计上显示出了卓越的才能,现在条件变好,他无须像从前那样残酷地驱使病弱的身躯了。而且,他还根据自己的设计,创作出一只最美的花瓶赠送给那位少女。
不,自己(小说写了这层意思)四五年来,不断以一个资产阶级少女为对象,创作花瓶。促使自己的阶级觉醒的,究竟是悲惨的劳动生活的经历呢,还是对一个资产阶级少女的恋情?当时自己吐血,一直吐到死是最正确的啊。令人诅咒的敌人的恩惠啊!屈辱啊!昔日被攻陷城堡的武士的幼儿,由于敌人的哀怜而生命得救了,可是摆在这孩子面前的,就只有等待着充当杀父的这男人的小妾的命运。那少女的第一次恩惠,救了自己的命;第二次恩惠,给自己提供了谋求新职的机会。然而,这新职业究竟为哪个阶级创作花瓶呢?自己分明成了敌人的小妾了。自己懂得为什么会博得那少女的可怜,懂得为什么会获得那少女的恩惠。但是,人不能像狮子那样用四条腿走路。同样的,自己不能洗净少年时代的梦。例如,自己空想着烧毁敌人的宅邸,于是听见了明亮的少女房间里的美丽花瓶被火烧成丑态的叹息,想象着少女的美将要消逝。即使自己站在阶级战线上,归根结底也只是一面玻璃板,一个玻璃球。然而,难道现在我们的同志中,有哪怕一个背上没有背负玻璃的人吗?首先就让敌人打碎我们背上的玻璃好了。倘使自己连同玻璃一起消失,也是无可奈何啊。倘使没有消失,反而变得一身轻松,那么自己就会欣然地继续战斗吧……
蓉子读完了《玻璃》这篇小说,露出了追忆遥远过去的神色。
“不知那只花瓶放在哪儿了?”
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温顺的表情。
“不过,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