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样不轻不重一句话,叫瞿少尘哑口无言。墨琏死的当年,她不过十四岁,独身一人在蜀地举目无亲,她不仅挺了过来,还将蜀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的这个妹妹呵,自小就没有学会人前示弱。
窗外雷雨大作,天色昏昏沉沉的,叫人看了生厌。瞿良邪转身靠窗,看着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被无情摧残,半晌后,她低声说道:“昔年在蜀地,若非哥哥时常寄来书信宽慰,只怕我未必能撑过那段时间,也是哥哥暗中相助,才能保下蜀地。走到今时今地,亦是我自己任性妄为,傲气自负的缘故,这条路没有回头的余地,既然踏上了,不得不认。心中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她转身看着瞿少尘,认真说道:“父亲在朝中愈发炙手可热,此番与寇家联姻更叫人眼红,好在他行事素知分寸,只是君王之恩能救人性命,亦能要人性命。哥哥需要暗中谋划退路,以免将来祸起萧墙无法抽身而出。”
听她话中竟有萧瑟之意,瞿少尘急急说道:“父亲行事向来端正,朝中人拿捏不到他的短处,唯有你保全了自身,便算是保全了瞿府满门了。”
“这正是我所忧虑的,此番敌人目的不明,倘或只是冲着我来也就罢了,若是要通过我扳倒瞿府,只怕父亲危也。昔年我做下的那些事,以及我的身世,一旦被人翻出,瞿府难逃灭门之祸。”
听她这样一说,瞿良邪更为惊讶,一把抓住瞿良邪的肩头,沉声喝道:“无论你要做什么,万不可生了拖累瞿府这样的念头。”
“哥哥既然说出这话,心中便清楚,我的存在,迟早会害了瞿府。”瞿良邪伸手将他的手拂落,浅浅一笑,“我这一生,想要保全的人一个个因我而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也被我累及。”
“从此往后,我与瞿府再无半点联系,于父亲母亲,于我,才是最好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昔年的傲骨哪里去了,我瞿家的女儿可有服输的时候,蜀地的太上夫人,难道仅仅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了不成?”瞿少尘甚少这样严肃,尤其是在瞿良邪面前,只因这些浅显的道理,她要比他这个哥哥要清楚的多。
“邪儿,我知道你将琏王爷的死归咎到你自己身上,此次墨谆又死在你面前,你心中更责备自己,我不想劝你说不要自责,但他们的死,不该成为你服输的理由。”
“何况,以今时今日瞿家在朝中的势力,早已不能如往常一般安稳,即便你与瞿府断了联系又如何,他们照样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如此一番话说下来,却教瞿良邪眼神悲凉,“哥哥知道我并非温厚良善之辈,从前在蜀地手段狠辣,如今要面对的敌人,比从前在蜀地遇到的,要更难对付,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世人说我凉薄寡情,并非虚假,此生唯一所念的,也就一个瞿府。你们平安,我方能无后顾之忧。”
她的话,叫瞿少尘久久沉默,思虑良久,终究只是低声一叹,“你可曾想过二老的感受,他们并非怕事之人。”
“但我怕。”她怕下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他们,怕有遭一日自己会抱着他们冰冷的尸体欲哭无泪,更怕走到最后,这世上但真再无一人值得她牵挂留念。“前尘往事不可追,可无论我怎么说服自己,琏哥哥终究因我而死,谆儿也是为我挡箭而亡,我不想到了最后,我身上所背负的债有你们的一份。”
瞿少尘终究再无话可说,沉默了半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