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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有多少恐惧进了你的肚子,又有多少恐惧被放到了这里。”
从潘多拉号的第一具尸体,第一个夜晚的噩梦,他思索起这些恐惧的蓄谋与搜集。
这是为搜集足量恐惧而存在的一串怪石。人鱼没有反驳,也没有被猜到的诧异,仿佛这一部分理所当然为解咒而生,就像鼻子和鳃的功能是呼吸。
“恐惧……还差一点点。”他说,望着睫毛下的红珊瑚,“足够之后……才能重新看见。”
艾格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就快学会一段隐秘的盲文,关于对面每一次隐秘呼吸、每一种看不懂的神情的盲文。
“黑色是失去心脏的颜色。”红珊瑚始终在被注视,他知道,不由闭上了眼睛,“那你呢?原来的尾巴是什么颜色?”
这回人鱼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大概是对面神情的变化太过明显,让他的两鳃不由自主直立。
艾格感到靴子上的尾鳍在无意识的缠绕、收紧,久不闻回答,他眉头也越皱越紧:“或者直接告诉我,失去了心脏的人鱼会怎样?”
回答很快跟上追问:“一点时间……重新长出一颗。”
“除此以外呢?你得全部告诉我。”
“一部分,一部分东西在损坏……是声音。”
“还有?”
“在它重新长出之前……受伤很难愈合。修复在变慢。”
“你身上的伤口。”艾格能清楚记起那道惨白伤口的纹路,“那从来没有好转过的伤口,哪里来的?我分辨不出。”
人鱼再一次犹豫,保持着对人类表情的观察,想凑近闻一闻他的眉心。艾格握住他的脸,血色的双眸安静地朝向他。
尾鳍缠绕又松开,松开又蜷缩,终于,人鱼说:“曾经,轮船来到海上……你们留下了受伤的海豚。”
未知的异类会被警惕,而伤者与弱者却总是被允许接近,这是人类世界一直在生效的规则。
“两只海豚……留在了船上,十五天。”
起初艾格并没有听懂,等到异类特有的思路在脑子里转过一圈,屋里已经度过了足足一分钟的寂静。
“所以,伤口来自你自己,就像心脏由你自己取出,做成这一串石头。”
尾鳍悄然离开靴子,铺上地板,轻轻一声啪嗒。
艾格放开他的脸,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伸手全是黑暗,但他记得桌子上的陈设,人鱼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