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翻起脸一看,心中好不痛快,好像一块胶皮卡在血液的流通,脸却热乎乎的,用手轻快往前一指,说个大个大往前走。(个大,方言,形容走路的姿势)这人走后,老头骂骂咧咧地说:‘够哈的!才出去一年,就认不得人啦,说话还咬文嚼字,真不是东西,让他走吧,走一下午也找不见小王村。’
天黄昏的时候,这人又返回到老头的身边,低头用土话说:‘大爷,小王村在拉给?’(拉给,方言那里)‘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够哈的你,你不是某某家的三小子吗?’老头听见土话的声音,才兴高采烈地问。
‘哎呀,你是王老伯?看我,眼都长在奔头上了?’这人道歉说。
‘你是眼高了,看不见我们啦?’老头叹口气说。
(在农村,特别见不得出去没有几天,就满口“外国”语言,感觉是耀武扬威的显摆,所以,在外面无论干什么工作,回到老家还是“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心态最佳。有亲切感。)我听了这个故事,当时是非常感慨,现在也是心难平静。我就思考:人们,乡村的人们是多么渴望一个公平的阶梯,她们不想被外来的声音所左右;她们过惯了一个声音的生活;她们听不惯嘈杂的声音,说这种声音是眼高的标志。这也说明人们的意识是多么的保守,是这种保守的思想左右着我们乡村前进的步伐。不过,待在山里盼山话,生在水里盼水话,你也不能跳出这个怪圈。从那以后,我就是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一种声音----乡音,到了太原也是咱的愣愣的乡音,”圣洁说。
“听你说话是一种享受,一套又一套,一个简单的故事,也能看出点味道。你不用干这行了,干脆研究它得了?”美眉说。
“闲暇的时候胡思乱想而已,不能成正果。谁知今天就来了个360度的磕头----遇见了麻烦。我也想明白了,到了大地方,就得按大地方的游戏来做,老家的一套还是挂不上号,从现在起我就改正,和你说话是土话,和不认识的外地人说话就一口的普通话,咱又不是不会,只是不敢用而已,”圣洁说。
“看来,你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说变就变。我刚做买卖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放不开手脚。咱俩老顾相谈了,那边有个地方,把报纸铺开,随便坐坐得了,”美眉说。
“你每回到这里,全是这样?”圣洁问。
“什么样啊?你说这儿的气氛吧?”美眉问。
圣洁点点头。
“你头回坐火车,运气比我好一个手指头,还有座位。我第一回坐火车的时候,不能说人山人海,也差不了一个脚步,走廊里到处都是人,可以说连个弯腰的地方都没有,我是站了一路来的石家庄。到这里的时候是腰酸腿痛,胳膊都不知在那里。第二回,有经验的人给了我指点,早早地从大门的一侧溜到站台上,火车刚一停下,就先排个第一,进去后把两个车厢之间的不开门的小地方先占住,把烂包包往屁股底下一扔,就能睡个美觉。”美眉侃侃而谈。
“不怕人家偷你的东西?”圣洁问。
“你看我的打扮,一身的农家妇女穿着,既不擦油,也不涂粉,夏天光着脚板穿鞋,冬天达拉(方言,穿)上一双破棉鞋,谁能知道咱的底细,讲究点的见了咱还躲得快点。干这行,不是人家坐办公室的,天天打扮的柳叶一个。咱说的是安全,保险,钱不能让人偷走,人不可被人拐丢,一家老小还在家等咱的钢镚儿呢?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管土来,也不管灰,能有个斜躺的地方就美得啧嘴,跟在火车上一样,迷迷糊糊就睡,”美眉说。
“不怕误了钟点?”圣洁问。
“这里的服务态度好,一到有公交的时候,就叫醒睡觉的人们,不过,人家也要清理卫生,”美眉说。
“看来是不干一行不知一行的滋味,行行都有难念的经,行行都有说不出的罪,”圣洁说。
“我说你不用干这行,就凭你的这两句总结,你也是个人才,首先我干了好几年都说不出这样有水平的话来!”美眉说。
“看看天吧,大概也就快天亮了?”圣洁说。
“你就是咱们老家的一套,那里有表,一看不就明白,5:45分,六点咱们就出发,与你谈话,把我的迷糊都打发的不知踪影,你再说个故事吧?爱听你的故事,”美眉说。
“不用讲什么故事,现下就是说不完的故事:我看到这些横七竖八的人们,听到你说的动听的旋律;心就不由得横冲直撞,心就不由得澎湃如家乡的小河。为了生活的安康,为了生活的一点点的曙光;人们放弃了白天的光芒,人们放弃了熟睡的梦乡。土是身子的温床,灰是眼睛的脊梁;在冷冷的火车上,在辉辉的地板的平面上,在夜色的涌动的翅膀里,在翅膀的巨大舞动里;跳动的是什么,全是一篇篇动人的诗章 。”圣洁说。
“哎呀呀!你说得我的泪花花都在跳动,你当个诗人吧?我是好羡慕诗人的,------我也不说了,咱们先出去吃点早点,还是去了批发市场再吃?”美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