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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么过来的,可能是他不想让我伤心,也不想让自己伤心。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他想戴上那块黑布。这是父亲的心愿,我听出来了。我点点头,把手臂上的黑布取下来递给他,他脱下两只白手套,十根骨骼的手指抖动着接过了黑布,又抖动着给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戴上这块黑布。
他给自己骨骼的双手戴上破旧的白手套之后,抬起头看着我,我看见他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两颗泪珠。虽然他早我来到这里,仍然流下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眼泪。
“有人告诉我,朝着这个方向走,能见到我的女朋友。”
“谁是你的女朋友?”
“最漂亮的那个。”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刘梅,也叫鼠妹。”
我在返回的路上,一个步履急切的人走到我跟前,他的左手一直捂住腰部,身体微微歪曲,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我认出这个急切的人,头上乱蓬蓬的黑发像一顶皮毛帽子,我想起他曾经有过的花花绿绿的发型,他应该很久没有染发,也没有理发。
“你是伍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认识你。”
“你怎么会认识我?”
“在出租屋。”
我的提醒逐渐驱散了他脸上的迷惘,他看着我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就是在出租屋。”我说。
他想起来了,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是的,是在出租屋。”
我看着他左手捂住的腰部,问他:“那里还疼吗?”
“不疼了。”他说。
他的左手离开了腰部,随后又习惯性地回到那里继续捂住。
我说:“我们知道你卖掉一个肾,给鼠妹买下一块墓地。”
“你们?”他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那里的人。”我的手指向前方。
“那里的人?”
“没有墓地的人都在那里。”
他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他又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肖庆过来了,他告诉我们的。”我说。
“肖庆也来了?”他问,“什么时候?”
“应该是六天前,”我说,“他一直在迷路,昨天才来到我们那里。”
“肖庆是怎么过来的?”
“车祸,浓雾里发生的车祸。”
他迷惑地说:“我不知道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