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2 / 2)

失控降临[末日] 不官 3837 字 11个月前

不是伪装得太好,就是根本不知情。

夏让尘对此将信将疑。

季歇前倾的上半身挺直了,夏让尘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这套说辞。

就算季歇不信,也没关系。

灾难未至,任何渠道都查不到有关审判者的信息。

季歇似乎还想要问出下一个问题,闹钟却在此刻响起,话题就此戛然而止。

“粥好了。”

他站起身,走向厨房。

砂锅很快被他端了出来,打开盖子的时候,水汽朦胧,香气扑面而来。

季歇用白瓷勺舀了一碗,递给夏让尘。

夏让尘接过,粥的温度透过碗壁传来,是刚刚出锅的,很暖和,有些烫手。

他试着尝了一口。

米粒软烂,皮蛋嫩滑,瘦肉绵密,不咸也不淡,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意外的好吃。

基地的食物是为了果腹,没有人挑剔,饼干和饭食没有区别。

在扶仁医院的病号餐其实很好,毕竟是一家私立医院,财大气粗,食材种类丰富,营养均衡。

但在这里,这一口告诉夏让尘,病号餐还是差了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夏让尘也说不上来。

明明皮蛋瘦肉粥是很简单的,但是一口下去,好像比他这几天吃过的那些病号餐还多了几分味道。

“好吃吗?”季歇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嗯。”夏让尘应了一声,这次他说的是实话。

“幸好你腹部的伤不是在要紧部位,”季歇捣着勺子,吹了一口气,“不然现在可吃不了东西。”

季歇的话说得很实在。

这些伤口看似重,但是恢复得却很快。

夏让尘对其中的缘由心知肚明。

这场车祸造成的伤害远不止于此,他记得自己急救时在混沌中听到的那些话,在抢救过程中,他出现过当场急性呼吸困难,当时血氧和氧饱和度都不乐观。

车祸造成了之前的夏让尘死亡,这场车祸客观来说,死了六个人。

夏让尘现在的伤,是他在飞行器失事之后的伤口。

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留了一线余地,所以他才能坐在这里。

“确实。”夏让尘很快喝了小半碗粥,“没你说的这么咸。”

季歇点头:“我逗你玩的。”

夏让尘停下勺子。

“真的。”

季歇慢悠悠开口:“我讲这些故事,都是逗你玩的。”

热气在两个人之间扩散,分明是燥热的夏季夜晚,这栋别墅里却很清冷,仍然保留着些许冬日的寒意。

仿佛它被困在某个冬日,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听说过蒙太奇谎言吗?”季歇问他。

夏让尘知道,于是点头。

枯燥的训练和考试没有人喜欢,特别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到尽头。再坚定的信仰也会动摇,再短暂的日夜也会觉得漫长。

所以小时候得空,唐博士常常会给他们讲各种奇奇怪怪的杂识。

这是他们少有的乐趣。

薛定谔的猫、忒修斯之船、巴甫洛夫的狗……

其中也包括蒙太奇谎言。

将真话颠倒顺序,可以组合成谎言。

明明每一句都是真的,连在一起却谬之千里。

“你骗了我。”夏让尘说。

“客观来说,也不算。”季歇说,“听说国内要写作文,特别喜欢描述亲情。什么雨夜被背到医院,很常见,撒谎是人的本性,在记忆中添油加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撒过这样的谎吗?”夏让尘反问季歇。

季歇望着他,很坦然:“经常。”

“最近一次还是在今天。”

季歇点头:“你说得不错。”

两个人吃完饭,热气散去。

夏让尘帮着季歇收拾锅碗,餐具碰撞的声音其实很治愈,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你不用想着探寻我的过往,因为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季歇在走到厨房的时候突然开口,“我很高兴人有趋利避害的本性,有些记忆可以被刻意遗忘,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一件好事。”

“当然。”季歇不假思索,“非常好的事。”

天色已经漆黑,夜幕统治万物。

暴雨是反抗者,他在挑战统治者的权威,与之争锋相对,不死不休。

臣民对这场战争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根本不重要。

暴雨会停歇,夜幕会消散,没有事物可以长久。

生存和死亡一样短暂。

夏让尘和季歇上到二楼,在经过楼梯时,夏让尘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台阶,引向一扇紧紧闭合的门。

是地下室。

季歇的视线停驻在那扇门上,他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像是在等待落后几步的夏让尘跟上他。

有那么几秒,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和葬礼上弧度一样的笑。

很短暂,但夏让尘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上到二楼,走廊的灯没有开,季歇没有开灯的打算,手电筒的光前,飘浮着细碎的浮尘。

季歇领着夏让尘到一间卧室。

笑意已经散去了,他的脸上恢复了昔日的冷淡,唇角绷着,显露出些许与暮色相搭的凝重。

“晚安。”

对夏让尘说完这句话,他离开房间,没入到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