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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光线遮去了一半,使人觉得分外凉爽。栏杆底两根柱子上有一副木刻的对联,是“桐云影淡,梧月光清”八个隶书大字。一个女佣正俯着身子在栏杆前洗东西。
“这个地方倒也幽雅,”吴养清心里想道。他们还没有走到阶前,程旭便高叫起来:“妈妈,吴先生来了。”里面有了应声,接着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太走出来。吴养清知道这是程庆芬底母亲,对她行了礼,跟着她走进屋去了。
客厅里的陈设朴素,但也十分清洁。程太太让他坐下,谈了几句应酬话,女佣便端上茶来,又捧来一碟瓜子。他离家三年,已经不习惯这种应酬了。他唯恐自己失礼,应对之间非常小心。他和程太太同坐在一排椅子上,中间隔了一个茶几。程庆芬坐在他底对面,她看见他底那种拘束不安的样子,不觉对他微笑。程旭站在他底姊姊旁边,时时和她低声讲话。
吴养清从前在成都见过程太太。虽然隔了几年,他现在还认得她底面貌。她底慈祥的笑容和亲切的言语使他感到温暖。他渐渐地不觉得拘束了。
“婉贞是几时不在的?”程太太问道。
“就在伯母出川的那一年年底不在的。”
“她害什么病?她底体子本来很好嘛。”
“说是伤寒症,被医生耽误了,”吴养清低声答道。
程太太叹了一口气,带了点感伤地说:“婉贞多么聪明,多么可爱!我真舍不得她。我原想收她做干女儿的。”
“家姊临危真可怜,只有一个丁嫂照应她。家严事情忙,没有功夫。她想起伯母,常常流泪,”吴养清凄然说道。
“唉,这样可爱的女儿竟不能永年,真令人痛惜,”程太太说着眼睛已经红了。
吴养清看见程太太动了悲感,不知道应当用什么话安慰她。大家都不开口了。程庆芬这时候便找话来和吴养清谈。
“吴先生,你们花园里的池塘填了罢?”程庆芬问道。
吴养清知道她在取笑他。原来他有一次和她们在花园里玩,一时不小心跌在池塘里,被她们拉了起来。他受不过她们底嘲笑,发誓将来要把池塘填满。但是事后她们也就忘记了这件事情,所以池塘终于不曾填掉。
“现在也用不着填了,”吴养清微笑地答道,“因为吹笛的人已经去了,儿时的游伴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印象永远存在心上,任是如何洗磨也去不掉,”程庆芬装出无心的样子说。
“但愿能够如此,”吴养清会意地说。过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