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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又靠谁呢?她不能够想下去。这个打击太大了,她实在受不了它。
但是她又想,昨天他们夫妇还过得很好,今天她就看不见他了。这该不是梦罢,她底丈夫也许还在工厂里做工。她觉得她听见他在说话,她听见他底脚步声。她又想她底丈夫并未被捉到警厅去,他晚上就会回来的。总之她年纪轻,太没有经验,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故,一方面非常害怕,另一方面又不大相信它会是真的,她总以为这只是梦,她底幸福才是真。等到她明白事情十分严重的时候,她就毫无主意地痛哭起来。若在别的妇女就会抱怨,甚至于仇恨杜大心、周百顺一班人。因为她底丈夫要不是和他们一道去办工会,他决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在一般的妇人看来,这是一个充足的理由。她们也可能借此要挟杜大心他们。但在这个天真的小女人,却不是这样。她只怨自己底命苦,她一点也不恨别人。她倒在床上伤心地哭着。她底两岁的孩子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情,在旁边不断地打岔她,她就眼泪汪汪地对孩子说些他不能懂的话,说了又哭。孩子看见母亲哭得伤心,自己也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又不得不止哭去诓孩子。到了傍晚时分,她算完全止了悲,怀着一种凄凉的心情做了饭,又无可奈何地逗着孩子玩了一阵便睡了。
从此每天杜大心都要出去打听张为群底消息,他每天向她报告的话总是同样的:没有动静,大概不久就会放出来了。其实他所得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真正的消息是一天坏似一天。在张为群被捕后的第五天,高洪发便在周百顺底家里向杜大心报告张为群被解到戒严司令部去的消息。高洪发很感动地转述张为群底话。据说当高洪发底朋友和张为群在戒严司令部见面时,张为群已经被拷打得脸肿得不堪,腿也烂了,他还是咬着牙齿说:“告诉他们,能救我出去自然最好,不能够时,我死,我一个人死也不要紧,我决不招出一句话。……我底妻儿要望他们照应。我一点也不后悔,叫他们不要灰心。……”杜大心想到从红肿的脸颊中间的口里吐出来这些话时的心情,他自己底心里也起了一阵剧痛,他不能够说什么了。
周百顺、蔡维盛和高洪发三人也有了兔死狐悲似的伤感。他们深知道张为群是无法救出来的了。他们现在所希望的只是不要叫自己陷于这同样的运命。大家觉得四周都有敌人,危机就在前面。虽然各人满心希望危机不要到来,但同时也觉得危机是一刻一刻地逼近。外面一点响动或人声都使他们十分惊惶。但各人都想在表面上做出极其镇静的样子,不要把自己表现得比别人更为胆小。在这沉默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