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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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他们在第四床旁边停留的时间多一点。我听见那个病人在向廖大夫要求允许他当天出院,廖大夫答应了他。我奇怪,他开刀以后还没有下过床,为什么就忙着出院。所以大夫们一走开,我便问他(虽然在我开刀以后,他难得同我讲话,而且每天午饭前,他的太太要给他送菜来,她在他的床前一直坐到傍晚,两个人不断地喁喁私语,我不知道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好讲!):
“怎么,你今天就要出院?为什么不多住几天?”
“我住不惯,我又害怕得传染病,还是自己家里舒服些,”他先摇摇头,过后他那张清瘦的脸上浮出一种夸耀、满足的微笑。
我并不羡慕他。可是他的话使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怅惘。其实“莫名的”这个形容词用在这里也不大恰当。我知道我为什么心里不痛快。我不但没有“家”,也没有一个关心我的人。至于我那个音信断绝、远在沦陷区的父亲,他是不是还认我这个儿子?
第四床不会知道我这种心情,而且我想,他这个时候除了等候他的太太来接他以外,什么事都不会注意到了。他的太太自然不会让他久等的,到了她往天来的那个时刻,她果然来了。不过今天她还带了两个工友和一副床板来,后来就用这副床板把她的丈夫抬了出去。于是我的右边又多了一张空床了。
为着第六床的事情,扁脸的王大夫今天来过三次了。每次他都是扫兴地走开。但是下午两点多钟,他第四次来的时候,站在药橱前面的胡小姐不等他开口,便摇着头先说:“还是没有人来过。”
“这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病人死掉吗?”王大夫脸色发青气恼地说。可是他并不退出病室,却直接到第六床床前去。
“你城里有什么朋友吗?”王大夫怀着希望地问道。
第六床用茫然的眼光望着王大夫,动了一下嘴,却不曾说出一句话。他为着小便壶的事刚才吵过将近一点钟的长时间(还是照样的那一幕悲喜剧,不同的是,他实在胀得没有办法,后来空便壶给他拿回来,他把它拿到床上,掀开铺盖,并不把便壶放好就胡乱地小便起来。他的身子底下从昨天起就垫了一幅油布,尿完全淌在油布上面了。第八床高兴地笑着,并且故意叫了胡小姐来看。胡小姐生气地教训病人几句,把油布抽走了,过了一会儿又给他换了一幅来),现在或许疲倦了不想出声也未可知。
“你懂不懂我的话?”王大夫俯下头大声地再问一句。
病人默默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王大夫失望地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