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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抖得很厉害。他的儿子立在旁边,望着他,手一伸一缩,老是做出要帮忙又不要帮忙的样子。这种情形叫人看着很不舒服。我把眼睛掉开了。
第六床在和两个朋友谈话,一个穿军服,是上尉,年纪三十以内,另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年纪稍稍大一点。
“……你不要讲我跌伤的话。我自家养好伤会写信回家去。医官讲我过两礼拜就可以好……我下半年定规要请假回去一趟……”第六床说,他始终忘不了两礼拜治好的话,不过这次他倒是心平气和地说的。他的眼光射在那只吊着的膀子上,他接着说:“现在这只手绑好了。这两天都不觉得难过。前几天真受不住。天晓得!”他没有发牢骚,这倒是我料不到的。
“那么你可以放心养病了,”中山装微笑说。
这时我又把头掉向右面,因为我听见了杨大夫的声音。
“老先生,你怎么又坐起来啦!”她带着不满意的调子大声说。
“他在吃鸡汤,”他的儿子立刻替他解释道。
“吃点鸡汤也犯不着坐起来嘛!老实说这点养料也不够他消耗。我连换药也不肯叫他坐起来,”她对他的儿子说。
“我也劝他不要坐起来,他不肯听,”他的儿子陪笑道,过后又加一句:“请大夫跟他说,他倒听大夫的话。”
杨大夫改变口气,像警告小孩似地对老人说:“老先生,你听见没有?你下回再要坐起来,我就要给你多打几瓶盐水啊。”
“我不坐啦,”老人害怕地说,他把漱口盅递给他的儿子,开始做起躺下的动作来。
“这就好。以后也要这样啊。我马上就来给你换药,”杨大夫把声音放温和了,她的脸上现出了笑意,像开花似地,整个脸上都有了笑的光辉。她一对大眼睛显得又黑又亮。我觉得她这个时候非常美。我的眼光一直跟着她。我以为她会到我这里来。可是她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我知道在对面那个角里,她有更多的病人。在我们这一面,她的病人就只有我和第二床两个。我们是属于外科的。外科的病人多,所以实习大夫也不止一个;眼科、骨科、耳鼻喉科、皮肤科和泌尿科都只有一个实习大夫。不过实习大夫并不限定在某一科实习,他们应当轮流在每一科里实习。因此他们一个月换一次班,换一种科目。这是我从老资格第九床和新来的第十二床两人的谈话中知道的一些事。
(“一个月换一次班”这句话并没有给我带来不快。我相信我不会在医院里住到杨大夫换班的时候;我不会住那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