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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的时候,我真害怕。他生梅毒。”
“梅毒?你要当心啊!”我吃惊地说;接着我又问。“他不是吃长素吗?年纪又这么大,怎么会生梅毒?”
“哪个晓得他会生这种病!到第三期了,一身都烂了,臭得很。我真害怕……”她把下嘴唇咬了一下,便转身走开了。我知道她到对面那一角给病人换药去了。
我替她感到不快。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帮助她。对那个老人的命运,我并没有多大的关心。只是那个中年公务员的有苦无处诉的苍白脸孔却浮现在我的眼前。这个打击他应当用怎样的力量去忍受啊……
我倦,我头昏,大绷带(它另有一个正式名字,但是我却叫它做大绷带,这是专用来绑肚皮的)使我气闷,我的背压在大绷带的垫布上很不舒服,我的四肢酸痛。我不能再用思想了。
白天我的心境还好。我没有感到特别的不舒服。我只是虚弱,没有精神,没有力气,没有兴致。我想睡,也能睡;不过我容易惊醒,醒后更觉得疲倦。
夜给我带来了痛苦。电灯光,哪怕是从条桌的上空远远地射过来的,也会刺痛我的眼睛。病人的谈笑,哪怕就只是偶尔的几句,也像利爪似地搔着我的脑子。偏偏一到晚上,他们(第三床,第八床,第九床,还有那个等着挖眼睛的第十二床)就大声讲起种种的笑话。我烦躁,不安,伤口痛,肚子胀。我一闭眼就觉得那根细的橡皮管从我的鼻孔伸进来。我感到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厌恶。我的思想,我的记忆全破碎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的脑子里装了一堆渣滓,一堆碎玻璃。
昨晚比今晚更难熬,痛苦似乎就不会有终局。人世跟我离远了,我仿佛陷在地狱里受苦刑。这时候我多么需要安静,可是那些轻病的病人却带说带笑地吵个不停。他们快乐的声音就像许多木棒在敲打我的脑子。第三床用牙齿敲着拍子低声唱歌。第九床讲着笑话。第八床哼着小曲。这其间第十二床还插嘴进来,要第八床唱《十八摸》,第八床并没有理他,他自己却色情地唱起来:“伸——手摸在——姐姐的……”我真想打他一个嘴巴!我又想大声叫喊,可是我没有力气。我头痛,伤口痛,四肢痛。我怕我不能再忍下去。我以为我的末日已经近了。但是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应该休息了。人家病重的,刚开过刀的,晚上需要安静,你们这样吵不是故意给人家添病吗?”
“是,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病人这样答了一声。病室里立刻静下来了。我看见杨大夫穿着白色工作衣立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