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寂像是在回忆最近发生的事件，他自言自语说了很多，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离开。

大清早，之前负责他身体的那些医生就又来给他做检查。

不出意料，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好转，反而因为观南的清醒，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等医生走了之后，裴轻寂留在了病房。他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打定主意要和观南问明白。

“你实话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是可逆的吗？”

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观南绝不是因为受伤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对方毫不担心，说明对方清楚自己这种情况。

原本观南还想糊弄几句，却被裴轻寂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堆检查报告晃了眼。

“不可逆。”

“不管接下来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死？”

观南没有隐瞒，点了头。虽然他不会真的死，但从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是这么个意思。

其实也不尽然，如果任务没有完成，他还有千万种方式回来。但是目前为了完成任务，他不能这么说。

病房里寂静下来，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焦灼，裴轻寂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他看着观南日渐苍白的脸色和浅到几乎看不出血色的嘴唇，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像全身卸了力一般，整个人都颓废起来。

“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裴轻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不禁让两人都想到了之前，观南问他有没有什么心愿，当时他感觉还不到时候，所以就没说。

现在到了时候，却没了说出来的意义，他的心愿注定会随着这一切沉入河底，变成被岁月长河遗忘的砂砾。

一切突然都反了过来，这个问题轮到他来问对方，裴轻寂对这个现状感觉无所适从，又感觉世事变迁实在荒唐。

“你是想帮我实现吗？”

观南眨眨眼，看起来有些期待，他现在想要做成的事也只有对方愿意才能做成，对方要是不想配合，他就只能采取一些常规的运作手段。

之前系统问他这任务还能成功吗？他打心底觉得依照裴轻寂这个人物性格，肯定不会让他任务失败。但中间有无数次，他自己想要放弃这个任务。

他为对方的痛苦而动摇过很多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要一个人去承受心爱之人的死亡之痛，这是否真的应该？

换句话说，利用一个人的感情达到一个看似高尚的目的，这是否可以称之为行为正确？

他没法给出一个答案，但他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尤其是潜意识中不断催促的那种紧迫性，因此他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也不能轻易看着一个世界毁灭就离开。

他甚至偷偷做过假设，如果裴轻寂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呢？那他的选择是否还会一样？

最后的答案是，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人，那对方就会直接要他这么选，就像当初一样。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裴轻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的态度太过正经，导致观南原本玩笑的语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观南试图收敛起那点玩笑的神色，但没能成功做到。

对他来说，有些真心话只能借用玩笑的口气去说，一旦认真起来，反而会哽在嘴边，有口难开。

“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观南嘴角还是翘起来的，但眼神却重归平静，继而他又开口，“我只希望生命可以自由，命运脱离主宰。”

有点点细碎的光从他漆黑的瞳孔中亮起，仿若繁星落深海，整条银河都在他的眼中倒映。

他虽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不着调的态度，但裴轻寂却感受到，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他深埋于心永不落幕的璀璨宏愿。

此刻在裴轻寂眼中，观南身上都在散发一种金光，十分接近传说中的某些神明，但想到这人平时的那个做派，“啪”地一声滤镜破碎。

果然是被他这幅样子迷了眼，像他平时那样，利用完别人就跑，丝毫不把自己的信徒当回事，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不是个东西的神。

裴轻寂被自己的脑补给气笑了，现在看到观南这张脸就觉得头疼。他突然觉得把人赶紧送走也不是什么坏事，要真跟这么个人生活一辈子，那他也不一定能活到寿终正寝。

“建议你说点人话，不然你就只能白死了。”

“……”

观南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被他打断，不是，他难得伤春悲秋一回，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