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1/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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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写下他们无法反驳“我”这句话后没多久,我发现自己不能就此结笔,最好是把书摊开来从头改写。但是,我想,时间已不容许我这样做了。近来,我的体力急遽衰退,亚珑摇头嘱咐我多休息。他们已经派人传信给达壬了,以为我不知道。
既然来不及改写,我便必须加写续篇。若止于原来的结尾,死后,怕会蒙上提供伪证的臭名。现在的我比从前更了解这位写此书的女人。这样的改变来自写作本身。写作这种事是不能轻率尝试的。回忆,一旦被唤醒,就像暴君一样。我发现自己被迫一一坦承许多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感觉和想法(好像在审判官面前自白,容不得人撒谎)。因此,我所叙述的往事并非就是我的记忆。动笔之前,甚至书成之时,对于许多事,我并未能像现在这样透彻了解。然而,写作在我心里产生的潜移默化(这变化,我在原书中并未提及)也只是一种开端——只能说是把我的心预备好,能够接受诸神的手术治疗。他们用我自己的笔诊断我的伤。
我才动笔,就有一记当头棒喝自外击来。当我叙述童年时,也就是当我写到蕾迪芙和我怎样在花园里捏土筑泥屋时,成千的其他往事涌回心头,都是发生在赛姬和狐未出现前的岁月——那时,只有我和蕾迪芙。我们在小溪里捞蝌蚪;躲在干草堆里避开葩妲;父王摆设筵席时,我们等在大厅门口向进进出出的奴隶们要零嘴吃。相形之下,后来的蕾迪芙简直判若两人——这点,我只在心里想着,没有写出来。接着,那外来的棒喝就临到了。当无数的搅扰正让我觉得不胜其烦时,又传进一道口信:从称霸东南的太皇那里来了一队使节,要求谒见。
“又是一场瘟疫。”我说。这些远地的客人进了宫来(免不了又是连续几个小时的会议,以及接着的燕享)。当发现他们的领头是个阉臣时,我对他们更无好感。原来,那朝廷是由宦官主政。这个阉臣是我所见过的最痴肥的人,肥到眼睛几乎被两颊的肉挤成一条细缝。他的脸光溜溜得像抹上一层厚厚的油,身上穿着花里胡哨,与安姬宫的少女一样,活像一具浓妆艳抹的玩偶。就在他口沫横飞地高谈阔论时,我开始觉得他有点像许多年前自己曾见过的某个人。你我都曾有过的经验,我追想,放弃,再追想,又放弃,终于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真相大白了,我脱口而出:“泰麟!”
“是的,女王,我就是,”他说,又喜又恨(我想),还瞟了我一眼,“是,我正是那个被你们称做泰麟的人。你的父亲讨厌我,不是吗?不过,……嘻,嘻……他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