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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方言,他是自杀吗?
老王:不知道。
咪咪方:您太不诚实了。
老王: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一天,他自己在家,所有人都是事后才到场,我去的时候警察都到了,封锁了那所房子,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看到一个袋子抬上车,我怎么会知道?
咪咪方:您没听到一些说法吗?您一点都没怀疑?
老王:我听到很多说法,都是猜测,我也只能当猜测听,讲给你是不负责。
咪咪方:我还以为,我这么大了,又过了这么多年,能从您嘴里听到一些真相。
老王:这就是真相,没别的真相,最后那十几小时发生了什么只有方言知道,都被他带走了。
咪咪方:我听说他最后脸上是微笑的。
老王:我也听说了。
咪咪方:我还听说……
老王:不要再说了。这还重要吗?即使他是自杀,你又能怎么样,责备他吗?
咪咪方:在见到您之前,准备来找您这三十年里,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他是自杀,我就不原谅他,见到您之后,谈过几次,把这个问题终于问了出来,现在,我不知道了。我想不会了吧,虽然还是没有答案,但是我好像多了解了一点我父亲。我也不想恨他。……能把这盘许人家高停一下吗?换盘别的——听说他死的时候听的就是这盘,人进去的时候这盘CD还在唱。
老王:不知道。
咪咪方:您为什么嘴这么严,什么都说不知道?您怕什么?
老王:什么也不怕。
咪咪方:可是您这副样子,就像对我父亲的死有责任一副内疚的样子。
老王:……
咪咪方:您是不是很内疚?
老王:我很内疚。
咪咪方:我什么也不问了,从现在起。
老王:他不是自杀。有一种情况,好比今天这个晚上,外面下着小雨,天很早就黑了,听着唱你一生的音乐,第二天太遥远,怎么也过不去了。这时候的人不是想死,而是生死没界限了,两间房子一下通了,像一间屋子,人在里边走,不留神就迈了过去。
咪咪方:……
老王:三十年,我在拆生与死之间这堵墙,现在墙拆光了,地也抹平了,我只能心里记着墙根儿在哪儿。我坐在这里,天天看着死,偷看死,希望她好看,再好看一点,对我有更大一点吸引力。我太怕死了,只能多看她,习惯她,喜欢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