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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备的眼光。枚少爷在床上惊醒了。他忽然抓住那幅薄被惊恐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枚少有连忙俯下身子温柔地安慰他。陈氏又走到床前去。觉新和徐氏的眼光也掉向床上看。
周伯涛不带一点惭愧地掉转身子,吩咐翠凤:“把地上扫一下。”
枚少爷的脸色突然变得更难看了。他们看见他在受苦,却不能给他一点帮助。他忽然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喉鸣,就要撑起来。枚少奶连忙扶着他。她知道他要找痰盂,便把他的头扶到那个方向去。但是他不等到她让他的头俯下,就突然把身子一伏,她的手一松,他的脸口正压在她的大腿上。他的头长长地伸到床外去。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来,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枚少奶把脚往后一缩,就让他伏在她的腿上喘气。她轻轻地给他捶背。陈氏本来站在床前,这时便退后两三步她的身上差一点溅了血迹,惊惶地唤女佣:“冯嫂,你快来,把痰盂给孙少爷搬过来。”
冯嫂连忙跑过去,把痰盂从踏脚凳上拿下来,放到枚的嘴下。但是枚已经等不及了,他接连吐了几大口血在地上。冯嫂放下痰盂的时候,她的手上也染了一些红点子。房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枚的喉咙响。周伯涛又绞着手焦急地在房里踱起来。他疯狂似地小声念着:“怎么医生还不来?怎么医生还不来?”
大少爷,你看他吐得这样凶,我们还有没有法子?我一点主意也没有,“陈氏急得哭出来,象一个小女孩似地向觉新求助道。
“再烧点神幔子灰给他吃罢,”徐氏比较镇定地插嘴说。她看见陈氏不反对,便叫冯嫂跟她出去,剪下一块神幔拿去烧灰,预备给病人吃。
觉新站在床前不过他不象陈氏站得那样近望着枚。他看见痛苦的挣扎,他听见可怕的喉鸣,他还看见在灯光下发亮的猩红的血。他觉得这是他的血。他的心在翻动。他的血也在往上涌。他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他这时只感到恐怖。他仿佛看见了死。死就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伏在床沿上的年轻人就是他自己的影子。这便是他的过去,他的被摧残了的青春。现在映在他的眼里成了一个多么可怕、多么惨痛的景象。他觉得身子有点发冷,脊背上也起了寒栗。还有那些阴沉沉的脸。这个房间一瞬间就变成了冷窖似的地方。但是陈氏的声音把他惊醒了。他对那样的问话能够发出什么回答呢?他正望着陈氏发愣,忽然瞥见一个黑瘦的影子。周伯涛还在房里踱着。他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周伯涛造成的,这问话应该由周伯涛来回答,应该由那个人来想个办法,他也不再思索,便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