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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不定主意,是去迎接父亲呢,还是走到母亲那里。
这时候天上传来隆隆的声响,地主抬起眼睛,看到北边的云层下面飞来了一架飞机。地主眯起眼睛看着它越飞越近,依然看不出什么来。他就问近处一位提着镰刀同样张望的农妇:
“是青天白日吗?”
农妇听后打了一抖,说道:
“是太阳旗。”
是日本人的飞机。地主心想糟了,随即看到飞机下了两颗灰颜色的蛋,地主赶紧将身体往后一坐,整个人跌坐到了粪缸里。粪水哗啦溅起和炸弹的爆炸几乎是同时。在爆炸声里,地主的耳中出现了无数蜜蜂的鸣叫,一片扬起的尘土向他纷纷飘落。地主双眼紧闭,脑袋里嗡嗡直响。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感受到粪水荡漾时的微波,脸上有一种痒滋滋的爬动,他睁开眼睛,将右手伸出粪水,看到手上有几条白色小虫,就挥了挥手将虫子甩去,此后才去捉脸上的小虫,一捏到小虫似乎就化了。粪缸里臭气十足,地主就让鼻子停止呼吸,把嘴巴张得很大。他觉得这样不错,就是脑袋还嗡嗡直响。好像有很多喊叫的人声,听上去很遥远,像是黑夜里远处的无数火把,闪来闪去的。地主微微仰起脑袋,天空呈现着黑暗前最后的蓝色,很深的蓝色。
地主在粪缸里一直坐到天色昏暗,他脑袋里的嗡嗡声逐渐减弱下去。他听到一个脚步在走过来,他知道是儿子,只有儿子的脚步才会这么无精打采。那位少爷走到粪缸旁,先是四处望望,然后看到了端坐于粪水之中的父亲,少爷歪了歪脑袋,说道:
“爹,都等着你吃饭呢。”
地主看看天空,问儿子:
“日本人走啦?”
“早走啦!快出来吧。”少爷转过身去嘟哝道,“这又不是澡堂。”
地主向儿子伸过去右手,说:“拉我一把。”
少爷迟疑不决地看着父亲的手,虽然天色灰暗起来,他还是看到父亲满是粪水的手上爬着不少小白虫。少爷蹲下身去采了几张南瓜叶子给地主,说:
“你先擦一擦。”
地主接过新鲜的瓜叶,上面有一层粉状的白毛,擦在手中毛茸茸略略有些刺手,恍若羊毛在手上经过,瓜叶折断后滴出的青汁有一股在鼻孔里拉扯的气味。地主擦完后再次把手伸向儿子,少爷则是看一看,又去采了几张南瓜叶子,放在自己掌心,隔着瓜叶握住了父亲的手,使了使劲把他拉了出来。
粪水淋淋的地主抖了抖身体,在最初来到的月光里看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