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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我睁开眼睛,还是听不见人声。
我站起来。我的疲倦消失了。我便走出下花厅,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注意到园里的绿色更浓了。我又沿着石栏杆走出了园子。
我走到大门口,李老汉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街上只有寥寥几个穿制服的人。
“黎先生,你不走吗?”李老汉恭敬地问道。
“我想等着放‘紧急’再走,”我说着便在太师椅对面板凳上坐下来。
“放‘紧急’再走,怕跑不到多远;还是早走的好,”他关心地劝我。
“走不远,也不要紧。到城墙边儿,总来得及,”我毫不在乎地说。
他不作声了。但是我继续往下说:“李老汉儿,请你对我讲真话。你们三老爷究竟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肯让我们送他进医院?他为什么不肯回家去?”我这次采用了单刀直入的办法。
他怔了一下。我两眼望着他,恳切地说下去:“我愿意帮忙他,我也愿意帮忙你们小少爷。你为什么还不肯对我讲真话?”
“黎先生,我不是不讲真话。我今天上午讲的没有一句假话。”他的声音颤得厉害,他低下头,不看我。我知道他快要哭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弄到这样?为什么要苦苦地糟蹋他自己?”我逼着问道,我不给他一点思索的时间。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黎先生,你不晓得,人走错了一步,一辈子就算完了。他要回头,真是不容易。我们三老爷就是这样。他的事情我一说你就明白。他花光了家产,自己觉得对不起一家人,后来失悔得不得了,又不好意思用儿子的钱,就藏起来,隐姓埋名,不肯让家里人晓得,却偏偏给小少爷找到了。小少爷常常送钱给他,送饮食给他,折花给他,小少爷在我们公馆里头折的花就是给三老爷送去的,三老爷顶喜欢公馆里头的茶花。”
我知道李老汉讲的不全是真话,他至少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我并不放松他,我接着又问一句:
“你们三太太跟大少爷怎么不管他呢?”
李老汉把头埋得更深一点。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了。我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我的眼光掉向着街心。几个提包袱、抱小孩的行人从门前走过。我听见一个男人的粗声说:“快走!敌机来啦!”其实这时候还没有发紧急警报。
李老汉抬起头来,泪水还顺着他的脸颊滚,白胡须上面粘着的口水在发亮。
“这件事我也不大明白。大少爷自来就跟三老爷不大对。卖公馆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