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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她们还能够清晰回忆起这个神态疲惫的男人是如何走进门来的,她们说他的右手总是伸在前面,在张开的手掌上放着一文铜钱。他的一双欲哭无泪的眼睛令人难忘,他总是声音沙哑地说:
“可怜可怜我的女儿,给她几口奶水。”
他的嘴唇因为干裂像是翻起的土豆皮,而他伸出的手冻裂以后布满了一条一条暗红的伤痕。他站在他们屋中的时候一动不动,木讷的表情仿佛他远离人间。如果有人递过去一碗热水,他似乎才回到人间,感激的神色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当有人询问他来自何方时,他立刻变得神态迟疑,嘴里轻轻说出“沈店”这两个字。那是溪镇以北六十里路的另一个城镇,那里是水陆交通枢纽,那里的繁华胜过溪镇。
他们很难相信他的话,他的口音让他们觉得他来自更为遥远的北方。他不愿意吐露自己从何而来,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与男人们不同,溪镇的女人关心的是婴儿的母亲,当她们询问起孩子的母亲时,他的脸上便会出现茫然的神情,就像是雪冻时的溪镇景色,他的嘴唇合到一起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仿佛她们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这就是林祥福留给他们的最初印象,一个身上披戴雪花,头发和胡子遮住脸庞的男人,有着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
有一人知道他不是在那场雪冻时来到的,这个人确信林祥福是在更早之前的龙卷风后出现在溪镇的。这个人名叫陈永良,那时候他在溪镇的西山金矿上当工头,他记得龙卷风过去后的那个早晨,在凄凉的街道上走来这个外乡人,当时陈永良正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看看龙卷风过后金矿的损坏情况。他是从自己失去屋顶的家中走出来的,然后他看到整个溪镇没有屋顶了;可能是街道的狭窄和房屋的密集,溪镇的树木部分得以幸存下来,饱受摧残之后它们东倒西歪,可是树木都失去了树叶,树叶在龙卷风里追随溪镇的瓦片飞走了,溪镇被剃度了似的成为一个秃顶的城镇。
林祥福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溪镇的,他迎着日出的光芒走来,双眼眯缝怀抱一个婴儿,与陈永良迎面而过。当时的林祥福给陈永良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脸上没有那种灾难之后的沮丧表情,反而洋溢着欣慰之色。当陈永良走近了,他站住脚,用浓重的北方口音问:
“这里是文城吗?”
这是陈永良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地名,他摇摇头说:
“这里是溪镇。”
然后陈永良看见了一双婴儿的眼睛。这个外乡男人表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