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罂粟的骨髓 (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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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他希望孤苦一生的父亲有一个安然的晚年,小伙子残存的良心被眼泪浇得发了芽,他捶胸顿足地到这里戒毒来了。
他是我所遇到的最坚决的一个自愿戒毒的病人。在快速戒毒的过程中,他表现良好,甚至很能吃苦。离开的时候,他带了足够的药,以备在今后的日子里抵御毒品的诱惑。半年过去了,今天,是他来复查的日子,要是一切正常,他就可以给他的姐姐输骨髓了。
骨髓移植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既要挽救他姐姐的生命,也不能损害了他的健康。抽髓要分很多次进行,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朋友兴致勃勃地说着,渐渐进入很学术很专业的领域。医生对一个成功病例的珍爱,不亚于工艺美术大师对精雕细刻的象牙的喜欢。
我被朋友的快乐所感染,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小伙子呢?”
朋友说,我们都称他小西北,很讲义气,说话算数。
正聊着,护士进来说:“院长,小西北来了。”
我急忙跑进接诊室,步履比朋友还要迅疾。
一个骨骼高大但羸弱无比的汉子,蛹一般蜷缩在地上,好像寒风中最后一条青虫;脸色似简易厕所的墙壁,白垩中挂着晦暗。鼻涕毫无知觉地流淌着,耷拉在嘴角。眼神毫无目的地游荡着,头发干涩地飘舞,手指神经质地弹动着,全身被一种不由自主的悸颤击穿。
院长痛心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打开眼帘时,冷峻的目光彻入肺腑。
“你又吸粉了?”院长问。
“不……没有……哪能啊……我不能辜负了你们的治疗……”汉子眼睛看着墙角,结结巴巴地说。
“小西北,不要骗我了。我医过多少吸毒的病人,真正戒了毒的人绝不是你这个样子。”院长威严地说。
“我发誓……凭天王老子、地母娘娘……以我在世的父亲和去世的老妈的名义起誓,绝对没……你们当医生的不能瞎冤枉人……”他抓耳挠腮涕泗交流,破鞋板将水泥地扇出呱呱的响声。
说实话,他的形象虽然可厌,嘴巴却吐尽了常人所能想到的咒语,使你不由得半信半疑。
院长不理睬他的叫嚷,肯定地说:“我说你吸毒了,你说你没吸,不要再在这里吵个没完。我们给你做一个尿液毒品检验,一切就将大白。”
“不……我不做尿毒检……”
小西北原本站在墙角,这时猛地向后退缩,使他几乎嵌进了墙缝,粗糙的轮廓像铁丝网一样摇晃,仿佛顷刻间就会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