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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亲近
太后能不能请得耶撒大巫师出山,世宗心里也没有底,为万全起见,他回到乾清殿后立刻开始拟定皇榜,皇榜中提及的赏赐非常丰厚,不但有金银财帛,良田万顷,若是家中谁有功名在身,还可加官进爵,福泽子孙。皇榜字里行间,句句昭示着世宗对太子妃的重视。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后,盯着他大笔挥就这份令人眼红心跳的皇榜,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待视线触及世宗手边擢升自己为一品女官的文书,又立刻柔和了眼神。
世宗拟完皇榜后再三检视,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御笔,习惯性的问道,“太子妃可醒了?”
世宗每日都要去探望太子妃多次,哪怕是在办公,若是想起,也会时不时询问太子妃的病情,跟随了世宗十几年的总管太监也是个精明的,特意派了人去毓庆宫蹲点,每隔一盏茶功夫便来回报情况,以防皇上突然询问。
这会儿见皇上果然问到,总管太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话:“回皇上,太后领了耶撒大巫师去看望太子妃,这会儿大巫师正给太子妃祈福呢,想必不久就能醒了。”
“哦?大巫师已经来了?”没想到太后竟能这么快说服耶撒,世宗有些意外,继而面露喜色,急忙起身往毓庆宫赶。
江映月眼里滑过惊异,立刻敛了神色,快步跟上。
世宗走近太子妃寝殿,远远就看见耶撒大巫师陪同太后从殿内出来,连忙加快步伐迎上前,欲询问情况。
“耶撒见过皇上,皇上万岁。”耶撒面带笑容,先行给世宗躬身行礼。
“皇舅免礼,这次有劳皇舅了,太子妃您看过了吗?情况如何?”世宗伸手扶起耶撒,语气略带几分急迫的问。
耶撒微微一笑,伸手朝殿内指去,“已经大好!皇上您自去看看吧。”
太子妃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且迅速自救,短短一盏茶功夫便给自己降了体温,他和太后看过都很是惊奇,出殿后不约而同的感叹:果然是化忌星,自能克化灾厄呀!
世宗闻言,冷峻的面容立时便露了三分笑意,克制住心中的急切,朝耶撒颔首,语气极为诚恳的说道,“这次多亏皇舅出手,朕感激不尽。”言辞中视太子妃为自己所有物的态度半点不加掩饰。
耶撒摆手,语带笑意的回道:“皇上哪里话,这是耶撒的本份。再者,太子妃能够大好,全靠她意志坚强,耶撒并没有出多少力。”不过指点一二罢了,若太子妃没那个悟性也是枉然。
太后瞥见世宗眼里暗藏的急切,心中无奈,却也没了阻挠两人的想法,适时开口打断二人,“好了,太子妃如今很清醒,皇上操心了这么多天,快进去看看吧。”
世宗也不推辞,朝两人颔首后干脆的进去了。
太后盯着他龙行虎步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但真要接受,她还需费些时日。且,两人的事若处理不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让她如何能够不操心?
世宗离得寝殿近了,意外的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太子妃如银铃般‘咯咯’的笑声是唯一入得他耳的声音,撩拨的他心头发痒,酥麻不已,半月来的焦躁和抑郁瞬间在这动听的笑声中消散,只余满满的舒畅和欢愉,他的小丫头终于又回来了!
冷硬的面容立时柔和下来,世宗薄唇上扬,快走几步,用手势示意门口负责通传的太监们免了行礼问安,负手,静静的站着,凝视太子妃动人的笑颜,眼里极快的滑过安心,痴迷,眷恋,占有等复杂难言的情绪。
“呀,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将宫中半月来的大小消息事无巨细报告给自家小姐知道,小雨回头去给小姐倒热水润喉,这才发现门边静静站立的明**身影,连忙跪下请安。
秦嬷嬷闻听动静,回过头来也被唬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跪到小雨身旁。
皇上来了多久了?幸好咱只是闲聊,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小雨和秦嬷嬷埋着头,不约而同的暗忖。
“起来吧!”看在两人逗的小丫头合不拢嘴的情况下,世宗语气非常温和。
欧阳慧茹这是头回清醒着看见世宗。虽然世宗每天都来看她,但她当时昏昏沉沉的,又觉得生无可恋,百无聊赖,万事都不上心,自然不去在意。但如今回头想来,世宗每每在她床前殷殷劝解,拍抚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替她驱赶梦魇,又是遣医又是送药,整日里除了处理政务就是来毓庆宫照顾她,说是忙得衣不解带也毫不夸张。
这桩桩件件都足够欧阳慧茹铭感五内,更何况在经历刺杀事件,被世宗所救后,世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是蹭蹭的往上涨,俨然成了她的保护神。原本那些刻意讨好,抱大腿的小心思都被她淡忘了,再见这人,只觉得亲近的不得了,简直让她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好好报答对方!
“父皇!”心里绕了这么多弯弯,欧阳慧茹感从心来,已是红了眼眶,软软的呼唤一声后便自然的朝世宗伸出双手,彷如一个迷途返还的小娃娃,急需人拥抱安抚。
看见她好不容易清亮起来的眸子又被水汽沾染,虽然有种朦胧的美感,却让世宗心里一痛,想也没想便疾步上前,自然的坐到她床沿,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半月来,每每欧阳慧茹从噩梦中惊醒,世宗都会抱着她好好拍抚安慰一番,因此,人一搂进怀中,他便自然而然的用大掌一下一下捋着她的脊背,语带心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见着朕一来就哭上了?可是谁让你不顺心了?”
世宗问到最后一句已是变了脸色,连语气都含了三分暴戾。这个时候给小丫头添堵,无疑于触了他的逆鳞,不可饶恕。
欧阳慧茹头埋在世宗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隐含维护之情的问话,心里偎贴的不行,抬起头来,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期期艾艾的开口,“不是。没啥不顺心,就是想父皇了。”说完,她尴尬的红了脸,这种‘乍见亲人,久别重逢’的激动感是怎么回事?她只是病了一场,又不是走失了再被找回来!
其实,说是走失也不夸张,她整整半个月魂不附体,迷迷噔噔的,可不就是走失了么?清醒过来后看见自己最亲近的人,难免激动一些。在欧阳慧茹心目中,世宗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她内心最重要的位置,偏她还混混沌沌不自知,一心想着保命。
世宗闻言怔楞了一瞬,忽而低笑起来,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泪珠,恨不能将她好好抱一抱,摇一摇,再狠狠亲上两口。还是这样的小丫头好!可怜可爱,甜美动人,令他神魂颠倒!
心里一动,他果真紧了紧搂抱小丫头的手,左右摇晃,动作温柔爱怜的不行,眼里闪过几丝挣扎,半晌后还是放弃了亲吻她的念头,只沙哑着嗓子问,“朕天天都来,上午还来了一趟,你怎么这么快就想了?”
欧阳慧茹咧嘴,甜甜一笑,态度毫不扭捏,自然而真挚,“就是想了,总觉得很久很久没见着父皇一样!一见父皇,儿媳就开心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世宗被小丫头直白的表达取悦了,但是,若能省了‘儿媳’两个字,他会更加开怀。罢了,还不是时候,总要等小丫头心甘情愿才行,不然,难免吓着她!
世宗心中暗叹,伸手揉了揉她一头顺滑的青丝,心中的满足笔墨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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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世宗照顾太子妃都是亲力亲为,抱着她安抚梦魇后的恐惧是常事,旁人只道他感怀太子妃的救驾之恩,拿太子妃当亲生女儿看待,并没有想歪。
可这情形看在江映月眼里却处处透着诡异,她垂头思忖,若有所觉,再要细想却又没了那神光一现的灵感,不得不放弃。
两人抱着好一番亲近,各自心里都感觉相当满足,不想欧阳慧茹突然推开世宗,拿起他的大掌前后翻看,一脸的愧色。
世宗低笑,抽回大掌,捏捏她鼻头,戏谑道:“果然是被吓糊涂了,朕伤的是左手。”说完伸出左手,上面虎口处豁然有一道粉红色的伤疤,显是刚脱痂不久。
“父皇,对不起,儿媳鲁莽了。下回不用您交代,儿媳有多远躲多远!”抚过疤痕,欧阳慧茹满脸愧疚的保证道。她算是看明白了,当时她那样的做法纯属找死,套一句演艺圈的流行话:很傻很天真!
世宗轻笑,欣慰的拍拍她脑袋,柔声劝慰:“知道就好!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朕日后加派侍卫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再遇见危险!这次是朕疏忽了!”
说到最后一句,世宗的声音暗含刀锋,透着丝丝}人的冰寒之气。这次刺杀让他彻底警觉起来,加强了身边的护卫和对朝臣们的监控,若贼人再要故技重施怕是不容易了。
江映月闻言,隐在他身后,略略埋头,掩住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不安。
惹怒了世宗,他身上散发的煞气哪怕狠毒如江映月,也有些个难以承受。更何况他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一回宫便撤掉了禁军正副统领两人的职务,在朝堂上进行了大清洗,牵连者甚众,乾清宫的随侍也换掉了大半,更在宫里宫外安插了许多暗卫监控,江映月姐弟先前在前朝和宫中的一番布置霎时就被废了十之八?九,如今真是寸步难行。
幸而她擢升一品女官的文书不日就要颁布,毓庆宫里也有了一个帮手,这才稍稍安了她的心。
突然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亲买错了,为了安慰安慰你们,本来三更的我改了四更,快别伤心了!
这回该轮到我伤心了,存稿箱君在哭泣有木有~
我遁走,努力码文ing 世宗承诺的保护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禁卫军也不是谁都能够驱使的,当即感动的欧阳慧茹搂着他胳膊,一迭儿声的直叫“父皇真好!”,惹的世宗低笑不止,心情万分愉悦。
秦嬷嬷和小雨见皇上对自家小姐那样喜爱,简直和护犊子的丞相有得一拼,心里都很激动。如此,没了太子宠爱,小姐也能在宫中过的很好!
江映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为欧阳慧茹的好命更加感到不甘和怨恨。本来是卑微的臣下之女,正该匍匐在她脚边三呼千岁,如今两人却偏偏反了过来。在她眼里,欧阳慧茹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那儿抢来的。享受了自己不该享受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想罢,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恶意一笑。
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恶意,欧阳慧茹眼角余光扫向江映月,眸子里早没了半月前的恐惧,只有深深的恨意和熊熊的斗志。江映月,别得意的太早了,姐也不是个轻易接受失败的人!
江映月已经顺利救驾,欧阳慧茹也就不再自哀自怨,自寻烦恼。虽然木已成舟,但舟入了水,她照样有办法把它掀翻了。
睇视自己瘦到见骨的苍白双手,感觉到浑身的虚软无力,再看向春风得意,面色红润的江映月,欧阳慧茹眸子一闪,心中滑过一个念头,忽而微微笑了起来:江映月啊江映月,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白白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给我!
想罢,欧阳慧茹拉拉世宗的袖子,语气略带愧疚,“父皇,儿媳果然病糊涂了,都半个月了,这才想起要感谢江女史的救命之恩。”话落,她看向江映月甜甜一笑,作势起身,朝秦嬷嬷唤道,“嬷嬷,快去准备些赏赐,本宫要好生感谢江女史。”
江映月立刻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声说“不敢,不敢!”
秦嬷嬷却是不顾她的推辞,满脸堆笑的往门边走,准备去拿赏赐。
世宗把半直起身子的欧阳慧茹又摁坐回去,给她掖好被角,无奈的笑道:“小丫头说风就是雨,不用你赏赐,朕早有安排。”
秦嬷嬷听见世宗这话,知机的停住脚步。
还是要升为一品女官吗?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欧阳慧茹没有兴趣再追问世宗的安排,只甜甜一笑,分外感激的看向江映月,说道,“父皇的安排代表的是父皇的心意,儿媳这里的赏赐也是不能少的!嬷嬷,赏江女史缂丝绢布十匹,珍珠头面一套,再加黄金百两。”
秦嬷嬷应诺,恭敬的退下,去库房拿封赏之物。
世宗爱怜的揉揉欧阳慧茹的头顶,心中感叹小丫头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令他只想对她更疼爱一些,更宠溺一些!最好疼宠到她能对自己生出些别样感情来才好。
秦嬷嬷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大堆赏赐,面带感激,慎重的递交给江映月。
这些物品,对于一个宫女而言,算得上是很丰厚了。江映月表情诚惶诚恐,但眸子却平静如水,分毫不为所动,在她跪下谢恩时,眼里甚至浮上几丝屈辱,这是她身为大周皇室后裔的骄傲在挣扎,在叫嚣。
眼睛是灵魂之窗,也是最能窥视一个人感情的地方。欧阳慧茹不着痕迹的打量江映月的眼神,将她的屈辱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快意,却还是觉得不够。不做好铺垫,她怎么能给江映月突如其来的一击?
“父皇,儿媳饿了。”眼珠子一转,欧阳慧茹立时改换了话题,摇着世宗的胳膊,憨态可掬的撒着娇。
不说还好,一说,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半个月里每每想起刺杀时的血腥场面,她就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这会儿缓过来了,肚子好似听见她叫喊一样,跟着应景的‘咕噜’了两声。
欧阳慧茹尴尬的红了脸,世宗大笑,捏了捏她嫣红的脸颊,朝江映月吩咐道:“给太子妃端些易消化的粥食上来,份量弄足了。”他记得小丫头本身胃口就不小,更何况饿了这么些天。
江映月领命,很快从膳房弄了一大碗燕窝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
“来,朕喂你。这几日好好补补,都瘦了!”世宗端起粥碗,凑近欧阳慧茹嘴边,说话语气极为温柔,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儿媳怎敢劳烦父皇?还是让江女史来吧,江女史救了儿媳,儿媳看见她就喜欢的不行,想同她多亲近一些。”欧阳慧茹软软的请求道。
朕亦救了你,怎得你不喜欢朕,不亲近朕呢?世宗心中酸涩,但见小丫头表情娇俏,眼神纯真,态度落落大方,还是个不开窍的样子,只能压下心中的不适,将碗递给身旁的江映月,不忘沉声叮嘱她一句,“小心点,别烫到太子妃。”
还是慢慢来,总得先走出这‘父皇――儿媳’的圈子才行。世宗抿唇暗忖,眸色晦暗不明,深不见底。
江映月应诺,接过粥碗,跪在床边,一口一口吹凉了给欧阳慧茹喂食,态度极为恭敬小心,若她眸子深处没有暗藏屈辱,她当真是一个极为优秀,极为忠心的宫女,擢升为一品女官也算是实至名归。
欧阳慧茹喝了小半碗粥,腹内略有了些东西垫底,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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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江映月停一停,让她歇会儿。高烧了整半月,她的身体确实很虚弱,坐的久了,吃点东西都感觉有些吃力。
世宗狠狠皱眉,拿起帕子给她擦拭嘴角,动作温柔,心中却涌上一股戾气。小丫头围猎时意气风发的身影还历历在目,转瞬就成了这副虚弱的样子,叫他既是心疼,又是恼怒。若逮到了这幕后策划之人,他定要把这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江映月乖顺的停下喂食的动作,低眉顺眼的跪在床边,等着太子妃缓过劲儿来。连喝碗粥的力气都没有,真是狼狈啊!她眸子闪过一抹嘲讽,冷冷的忖道。
欧阳慧茹乖乖的任世宗给她收拾嘴角,临到世宗收手,还眷恋的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像极了被驯服的小兽,可爱透顶。
世宗指尖一颤,心中甘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笑的极为舒心,寝殿内的温度霎时升高不少。
欧阳慧茹也跟着甜甜一笑,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直起腰看向江映月,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喂食。
江映月连忙舀了一勺粥,放凉,送到欧阳慧茹嘴边。欧阳慧茹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喝下粥,心道:是时候了!随即眉头一皱,推开她再次伸过来的汤匙,盯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欧阳慧茹的视线灼热而专注,盯的江映月莫名其妙,心生不安,只得放下汤匙,毕恭毕敬的问,“敢问太子妃,可是奴婢有哪里不妥?奴婢这就下去整理。”如此也好,她可不愿意伺候这蠢货!
欧阳慧茹摆手,“不,江女史没有哪里不妥。”话落,她看向世宗,故作羞愧的开口,“儿媳看见江女史便感觉自己非常没用!”
此话何解?世宗挑眉,眼露疑惑。
江映月暗笑,你可不就是没用吗?废物一个!
欧阳慧茹语气中的羞愧更深,自顾接口,“儿媳被父皇保护的好好的还被刺杀吓成这样,足足吓病了半个月!真是魂不附体,狼狈至极。江女史没有人保护,不但没被吓住,还能想着来救驾,甚至……甚至亲手杀了人,如今却还好好的,精神奕奕,面色红润,半点事都没有。儿媳和江女史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惭愧极了!儿媳要改,以后定不这样胆小了!”
她话音刚落,江映月脑子瞬间空白,心中惊骇莫名,手上不自觉用力,已然打翻了粥碗,弄的榻前狼狈一片。她被粥碗破碎的巨响震回心神,连忙磕头请罪,手忙脚乱的清理污渍。
欧阳慧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她,表情极为无辜的开口,“江女史这是怎么了?无碍的,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清理干净就行。本宫可不会为难自己的救命恩人。”话落,她连忙叫来秦嬷嬷和小雨帮忙清扫。
有秦嬷嬷和小雨帮忙,污迹很快清理干净。
世宗安坐在床边,睇视着江映月一番失态之举,脸上的表情极为深沉,微眯的双眸里不断滑过厉色,身上更是渗出丝丝寒气。
可不是吗?若是平常女子,哪里敢杀人?即便是逼于形势杀了人,也少有像江映月这样仿若无事的。
她手染鲜血,整个人却冷静自持,半个月来在乾清殿当差一直兢兢业业,连一点儿负面情绪也无,这哪里是普通农家女的做派?只有惯于杀人或天生冷血无情的人才能做到这点。若她惯于杀人,那她的来历定不寻常,若她天生冷血无情,那这个女人也不值得信任和录用。
不管江映月是奸细还是真的冷血,钦赐的一品女官都绝不能是这样的人!不擢升,但也不能调她离开,最好是将她放在身边,秘密监视起来。若调查出来她果真是奸细,对于愚弄自己的人,世宗自有千百种酷刑伺候,定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调查出来她没有嫌疑,是真的冷血,便把她调去洗衣局,远远打发了事。
心中有了定夺,世宗深深睇视江映月一眼,终于收回视线。
江映月被世宗睇视的心头大骇,费了天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身体不要颤抖。她深吸口气,抿直唇角,膝行到欧阳慧茹床边,重重磕了个头,语气惶恐的解释道,“太子妃谬赞,奴婢其实也很害怕,只是奴婢身微命贱,又有职责在身,不能随意表露罢了。当不起太子妃的夸奖。”
她面上虽然恢复了镇定,内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仓皇无措。她清楚,欧阳慧茹这席话一出,再加上她方才慌乱之下的失态,世宗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哪怕她侥幸瞒过暗查,也是前途尽毁,再没有近世宗身的机会。可恨欧阳慧茹,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歪打正着。
世宗这条线若断了,皇弟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去给太子当娈宠吗?这岂不是毁了皇弟一生,叫他日后如何登基?如何执掌天下?想到这里,她一阵绝望,心头汩汩冒着鲜血,藏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攒起,青筋毕露。
不行!她要忍!哪怕自断了左右手,废了所有暗桩,也得忍!世宗怀疑她也不会立刻处理她,所以她还有时间再筹谋翻身!江映月暗自咬牙,坚定的忖到。
加深依赖
欧阳慧茹轻飘飘一席话直说的世宗和江映月齐齐变脸。
看见世宗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厉,欧阳慧茹满意了,又见江映月好一番失态,卑微的跪伏在她脚边,重重叩头解释,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惝恍无助和惶恐不安,欧阳慧茹一病半月的郁气瞬间消散不少。
江映月,你也有怕我的时候!只怪你把人命看的太过轻贱,这是一报还一报,咱们的恩怨这才刚刚开始,走着瞧吧!
心知自己没有证据可以一下灭了江映月姐弟,能让世宗对她提高警惕已是很好了,欧阳慧茹悄然吐出一口浊气,淡淡一笑,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江女史也很害怕吗?江女史气色这么好,本宫当真没看出来!江女史果然坚强,本宫该向你学习才是。”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江映月脸色红润,眸子清亮,精神奕奕,哪里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模样?
江映月被欧阳慧茹的话哽住,拿不准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嘲讽,口里诺诺,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罢了,反正世宗疑心已生,她如何解释都无用,少说少错,不如不说。
想罢,她干脆闭了嘴,满脸苍白,楚楚可怜的伏在欧阳慧茹床边。
世宗睇视貌似无辜的江映月一眼,淡淡一笑,伸手理顺欧阳慧茹的发丝,语带宠溺的说道,“救驾是江女史的本分,是她职责所在,小丫头怎能与她相比?胆小没什么,不坚强更没有关系,总归有朕在,朕自会护着你,那日的事,再不会发生。”最后一句彷如宣誓般慎重。
“父皇!”本来只是暗讽江映月一句,没想到世宗会这样认真的回复她,一下把欧阳慧茹感动的够呛,立刻把江映月抛到一边,搂住世宗的胳膊一脸幸福的蹭蹭,大眼睛泛红,期期艾艾的说道,“父皇,你咋就是我的父皇呢?真好呀!”
有世宗这尊保护神在,她觉得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以一往无前了。
世宗被欧阳慧茹诚挚的感叹给逗笑了,反手搂过她瘦弱的身子,爱怜的摇了摇,拍了拍,待脸上收住笑意,心里止不住浮起满满的酸涩:父皇?朕可不想做你的父皇。
江映月跪在地上,见两人腻在一起,气氛极为亲密,俨然把她给忘了,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只希望他们永远别想起她这茬。
上天仿佛听到了江映月的祈祷,世宗和欧阳慧茹极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先前的话题,只扯了些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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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事闲聊。
江映月心里一松一紧,心知世宗是个深藏不露,隐而不发的,若要消除他的怀疑,打破他的戒心,她往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总之,这回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
欧阳慧茹不知道自己这一病究竟是怎么了,对世宗依赖很多,见了他就舍不得放他走,哪怕知道他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却依然缠着他,努力打起精神来东拉西扯,没话找话,甚至伸出一只白嫩的爪子,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以防他离开。
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向来懒于去掩饰表情,世宗将她眼里的不舍和眷恋看的分明,心中暗笑,觉得极为满意。有眷恋就好,他会潜移默化,让这种眷恋逐渐加深,直至小丫头再也离不开他为止。
两人虽然年岁差了点,但是欧阳慧茹历经两世,见多识广,随意找点话题也能和世宗拉扯一堆,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殿里时时能听见世宗低沉浑厚的笑声,惊得殿外等候的总管太监心中大呼不可思议。
纵观整个皇城,也就太子妃有这个本事能引得皇上时时开怀大笑了。太子妃绝不是个能得罪的主儿!众宫人不约而同的暗忖。
殿内气氛正好,殿外忽然传来‘太子求见’的通传声。
原来,太子听闻耶撒大巫师竟然被皇祖母请来给太子妃驱邪,心中就是一惊,连忙派了人来打探消息,又听闻大巫师前脚离开,太子妃后脚就醒了,还退了烧,引得父皇立刻前来看望,他再也坐不住了。
想到父皇先前呵斥他‘不配做一国储君’的话,言犹在耳,那冷厉森寒的语气时时还刺痛着他的耳畔,太子心头发憷,不得不尽快赶来探望,以显示自己深刻反省的心意。
太子来了?欧阳慧茹如花的笑颜立刻收敛起来,晶亮的眸子也随之一暗。
世宗听见通传声,反射性的皱起眉头,但转脸看见欧阳慧茹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心气顺畅起来。
“小丫头怎么了?不想看见太子吗?”世宗问的直接,语气更是认真。
欧阳慧茹垂眸,本想说些‘不会,哪里’之类的话来敷衍,但临到出口,又改了主意。
她想看看,若她不识大体,还像原来那样任性,世宗能不能容她,她极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自穿越过来,她早受够了太子,厌倦了和他扮演什么夫妻情深。日后,她要像原身那样痛快做人,谁对她真心,她就百倍的回报,谁对她假意,她也不会虚与委蛇。活了两世,夹着尾巴过活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一念起,欧阳慧茹想克制都克制不住,直直看进世宗眼里,皱起秀眉,重重的点头道,“恩,不想见他。”
被她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厌烦所取悦,世宗敛目,掩住眸子中的笑意。小丫头肯对他直言不讳,这令他感到很满意,说明小丫头对他是信任的,且,这个答案,他非常喜欢。
以前没发觉自己的感情,世宗只觉得太子接近小丫头令他厌恶,不满,但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太子就绝不能再近小丫头的身了。夫妻俩长久不在一起,感情迟早会变的淡薄,到时,他便顺势带走小丫头,太子那儿再给他指一个正妃做补偿就行。
本着骨血里强取豪夺的天性,世宗毫无愧疚的忖度完,将欧阳慧茹摁回榻间,替她盖好被子,大掌摩挲着她嫩滑的脸颊,又轻轻捏了捏她腮侧,温柔的说道,“不想见便罢了,朕去回了他。你好好休息,尽快把身子将养好。瞧瞧,脸上都没肉了。”
欧阳慧茹微眯着双眼,乖巧的点头,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她有些眩晕,忽然就昏昏欲睡起来。铁汉柔情什么的,真是令人难以抗拒。她隐隐想到。
世宗见她头一沾枕便露出了睡意,迷糊的样子可怜可爱,不断撩拨着他冷硬的心,令他忽然想俯身下去,含住她形状优美的双唇。
薄唇抿紧,大掌用力捏住手底下的被褥,费了天大的力气,世宗终于克制住了心头突如其来的冲动,快速的伸手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确认这次是真的退烧了,没有出现反复,心中安定,动作略带几分狼狈的起身,板着脸出去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留下来与自己的小丫头拥被同眠,或是干脆把她掠到乾清殿去。但是不行,还不是时候,精明的猎人在得手前,绝不会把自己的猎物吓跑。
太子静立在殿外,等候世宗召见,对跪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邢芳兰视而不见。
来探望自己的嫡妻,却三番两次需要传召,太子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的地位隐隐有临驾于他之上的趋势,心中怨愤却又发泄不得,好不容易对欧阳慧茹回升的观感又迅速降下去。
但是他别无他法,只能忍耐,他还需要丞相的支持和父皇的宠爱,对欧阳慧茹不得不以礼相待,也不得不找几个替身掩人耳目,以确保刘文清的安全。待他上位掌权,他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必再过得这般窝囊了。
太子自我安慰着,心里好受了一点,抬头,正看见世宗负手,大步从殿内走出,他连忙迎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世宗颔首,淡淡瞥他一眼。“太子妃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吧。她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你无事不要随意来打搅她。”话落,他指向跪在不远处,正巴巴看着他们的邢芳兰,开口说道,“这个女人……”
太子脸色一白,连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保证道,“儿臣知错了,这个女人儿臣会立刻处理掉,定不会叫她扰了太子妃清静。”
世宗眸色晦暗不明的睇了一眼太子,摆手道,“不必,既然是她献策救了太子妃,朕便饶了她,你带她走吧。朕允诺过,若能救得太子妃,可以让你给她个名分,你且看着办吧。”
世宗话落,不顾面色惊异的太子和喜极而泣,频频磕头谢恩的邢芳兰,甩袖大步离去,边走边暗暗忖道:太子好似特别偏爱长相秀美,气质清雅的女人,先头那个吴氏是,这个邢芳兰也是,看来,朕日后可以多挑些这类女子送到毓庆宫。只要他不碰朕的小丫头,他要九天玄女朕也给他弄来。
想罢,忆起小丫头艳若桃李,貌比芙蓉的精致玉颜,世宗步子一顿,心头隐隐发热。
坦诚布公
世宗回了乾清殿,走到御桌前,拿起一份文书翻看。
江映月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身后,身体紧绷,内心狂风呼啸,极不平静。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完颜不破现在正看着的文书就是擢升她为一品女官的御诏。
这御诏本该明日就颁布下去,她将成为宫中唯一的一品女官,离她成为皇妃的目标仅一步之遥。眼见着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触手可及,她亦有了能力为皇弟登顶铺路,然而,现在,一切都毁了。
江映月咬唇,闹不清欧阳慧茹今天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会说出那一番话来,是故意针对她还是无心之举?她与欧阳慧茹表面上素未平生,无仇无怨,欧阳慧茹犯不着针对一个与她没有关系的小小宫女。且,她捏造的身世连完颜不破都能瞒过,没道理欧阳慧茹会知晓。苦思无果,江映月只能将今日的溃败归结于运道不好和一时大意。
是她疏忽了,她从小就接受着残酷冷血的教育,看见欧阳慧茹那狼狈的模样,只觉得解恨,根本没想到这是寻常女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于人心的揣摩,她还需磨砺。
在江映月内心彷徨不定,挫败不已的时候,世宗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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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文书,走到殿内角落燃起的火炉边,随手把文书扔进了桔红色的火焰里。火焰欢快的舔舐着雪白的纸张,嚣张的把这些纸张变成一堆难看的灰烬。
世宗神色莫测的睇视江映月一眼,淡淡开口,“江女史,刺杀时,朕交待过你,让你保护好太子妃,太子妃受伤,是你失职,失职之罪与你救驾之功相抵,朕就不追究了,你谢恩吧。”
要不要擢升一个人,世宗一言九鼎,本来无需解释,但是,这份旨意他没有严格封口,在宫中早已盛传开来,众人都视江映月为他身边第一得力的红人,他忽然改变主意,总要有个说法。
他毫不担心自己的举动刺激到江映月,有刺激才好,慌乱之下的猎物才是最容易掉入陷阱的,他且看着,江映月到底是人是鬼。
江映月脸色惨白,脚步虚软的行到世宗身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诚惶诚恐的说道,“奴婢失职,奴婢谢皇上恕罪。”
“你起来吧。”世宗淡漠的斜睨她一眼,冷声说道,日前对她的欣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映月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回远处站立,形容狼狈,哪里还有日前那春风得意的样儿。
殿内守职的宫人们不知内情,都对皇上突然改变的决议很是诧异,诧异完,再次刷新了太子妃的受宠程度。连救驾之功都能因为保护太子妃不力而抵销,皇上得多喜欢太子妃啊?
世宗并不知晓宫人们的想法,解决完江映月的事便自顾回到桌前开始办公。因为担心小丫头,他已经堆积了不少政务没有处理了。
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握着御笔,世宗正准备批注,殿外传来‘鄂其嬷嬷’求见的通传声。
鄂其嬷嬷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她来求见,定是太后有事,世宗放下御笔,沉声说道,“宣。”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鄂其恭敬的行礼。
“嬷嬷请起,可是太后有事?”世宗叫起她,直接问道。
“回皇上,太后有事想跟皇上商量,特嘱奴婢前来相请。”鄂其毕恭毕敬的答道。
世宗沉吟,放下政务,干脆的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摆驾慈宁宫。”
满殿的宫人们齐声应诺,鄂其见状,连忙快步跟上,一行人很快到得慈宁宫前,世宗大步走进内殿,表情极为严肃。
太后找他来所为何事,他心中大致有底。他对太后真心敬爱,这等大事,他不想隐瞒,也不屑于隐瞒。他要得到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止。
太后见皇帝面沉似水的走进来,赫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皇上坐吧。”太后伸手相邀,语带三分笑意,两分无奈。
“儿子见过母后,不知母后找儿子来所为何事?”世宗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为了太子妃的事。”太后也不含糊,非常爽利的开口,“你对太子妃,究竟作何打算?”
世宗被太后的直接弄的一怔,定定看进太后眼里,声音平稳,态度坚决,“自然是拢到朕身边好生护着。”
太后被他话中的理所当然给气乐了。这个儿子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小看上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抢过来。
“那太子怎么办?”
“太子那里朕自会处理,母后不用担心。”世宗不以为意的说道,话落,拿起茶杯,极为闲适的喝了口热茶。
“太子是储君,你这是打他的脸,叫他日后如何继承大统?再者,你不要忘了,小丫头和欧阳丞相都是汉人,汉人重视纲常伦理,未必会接受你的安排,丞相护短,惹急了他,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把小丫头给你。小丫头也是个爆炭性子,你确定她会从了你?不要闹到最后得不偿失!”
太后深吸了口气,将所有弊端一一点出来。两人的孽缘和大金的百年基业相比,自然是百年基业更重要,太后不但没有阻止的心,还十分感谢小丫头的适时出现。她不阻挠可以,却不能任由儿子乱来,闹到场面失控。对儿子的霸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是了解。
世宗淡然一笑,语气深沉的开口,“母后的担心朕知道,朕不会乱来。太子未必能够继承大统,母后多虑了。”
以前是‘未必能够’,现在则是‘一定不能’了,世宗心中暗暗补充到。他不会让一个对自己心怀怨恨的儿子继承他的位置,且这个儿子昏聩无能,本就不是他属意的储君人选。
太后震惊的看向世宗,飞快思量着他话里的含义。
难道太子竟不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吗?那太子便是个靶子?引得众兄弟明争暗斗,最后能者居之?她这个儿子竟然如此疯狂!连亲子都能这样算计!看来,杀戮和血腥已然刻进了他的骨血。如此,有小丫头在他身边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对着小丫头,他还像个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