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子说罢正要去波子的寝室,矢木喊了一声“品子”,把她叫住了。
品子好像坐到了父亲的面前。
波子竖起耳朵听听矢木要说些什么,她左右翻身,把弄乱的头发拢了起来。
波子觉察到矢木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梳妆打扮,不让品子到寝室来才把品子叫住的,她那双忙碌的手,忽然停止不动了。
“爸爸,那是热柠檬水?”父亲不出声,品子便说。
“对。”
“我也要喝。”
波子听见往杯里斟开水和搅拌的声音。
矢木像是看着品子手上的动作。
“品子。”矢木又喊了一声,“我看了高男的笔记,是这么写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亲的了。”
这话太唐突了,品子大概在望着父亲。
“那是尼采寄给妹妹的信中的一句话。”矢木接着说,“品子是怎么想的?品子和高男不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而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同尼采说的正相反。不过,高男认为这是好句子,把它抄录在笔记本上了。虽说年纪调了个个儿,但说的还是一男一女两兄妹……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亲的了。恐怕是好句子吧。”
“是好句子啊。”
“高男希望这样。因此你也在什么地方写下尼采的这句话就好了。”
“嗯。”
波子听见了品子直率的回答。
但是,品子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无意中说了一句:
“爸爸,你们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吧。”
波子不禁愕然。
矢木和他的妹妹,兄妹竟成了陌生人,如今已经断绝了来往。
矢木的妹妹靠波子娘家的扶助,从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同矢木的母亲一样,成了女教师。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同兄嫂完全疏远了。这是因为矢木的缘故还是妹妹的关系?还是波子不好呢?恐怕是其中之一吧。也可能是一种自然的演变。但是,小姑子的生活方式与性格都和波子不同,波子同她合不来倒是事实,波子一看见这个小姑子,不禁感到婆婆和丈夫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品子提到矢木妹妹的事。波子等着看矢木是怎样回答的。
“这么说来,有一段时间连姑姑也没见面了。过年的时候,给她寄过一张我们一起写的贺年片吧。”
父亲佯作不知的样子,品子似乎不介意。
“爸爸,今天早上您谈到尼金斯基啦?谈到尼采或是尼金斯基他们疯狂的天才啦?尼金斯基小时候哥哥死了,家里就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了。”
今晚,高男回家很晚,矢木对品子谈了高男的事。波子侧耳倾听,觉得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矢木是不是已经看出波子见了竹原,在拐弯抹角地责备波子呢。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亲的了……
对父亲的话,品子似乎也猜测到了几分。品子说出矢木妹妹的事,又把尼采说成是疯子,把波子也甩了一道。就算品子无意挖苦,波子在背地里听见也不禁吓了一跳,有点沮丧。
“妈妈。”品子喊了一声。
波子难以回答。
“睡着了吗?”品子又冲着父亲说,“妈妈也喝热柠檬水了吗?”
波子情不自禁,说了一声“唉,讨厌鬼”,就战栗起来了。
“瞧这孩子。”
波子感到品子已经有女人的心理活动了,这是隐藏在女人内心深处的、令人讨厌的卑俗的东西。
“妈妈也喝热柠檬水了?”
品子这种亲切的关怀,也许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波子深深地吐了口气,令人讨厌的不正是自己吗?脑子里留下的,只是自己那种令人作呕的姿态。她觉得触到了自己丑恶的地方,引起意想不到的憎恶。
波子感到自己丑态毕露,就像一具丑陋女人的躯体横卧在自己的前面。
大概她是心中有愧,回家时才试探丈夫吧。抑或是她带着惧怕罪恶的心情,一反常态,主动淹没在波浪中呢。这种罪恶的体验,对丈夫、对情人都是双重的。因此倒不如说增加了双重的喜悦。或许是对丈夫、对情人都积累了难言的罪恶吧。
波子竭力把厌恶、悔恨和绝望的情绪巧妙地隐藏起来,形成今天新的躯体。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没有拒绝竹原吗?
竹原看见波子的恐惧,也没有和她亲吻。可波子是害怕,并不是拒绝竹原。
她心头闪电似的掠过这样的思绪:那种恐惧感的发作,实际上不就是爱情的发作吗?难道放下褥子的时候,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吗?
那道闪电恍如照亮了波子的真面目。
说不定波子是用恐惧的伪装欺骗了竹原,也欺骗了自己。
吾妻德穗、藤间万三哉夫妇的舞剧《长崎踏圣像舞》在帝国剧场上演了四天。最后一天,波子去了。
五点开演。两点波子就从北镰仓出发,顺便到银座的金铺把戒指卖掉。是准备送给友子的那只戒指。
波子边走边想:把戒指换成钱,送多少钱给友子好呢?她犹疑不决。
“那天,友子如果接受戒指不就没事了吗!”
前些日子,友子曾受波子差使去过金铺,她大概也会在同一家商店把戒指卖掉吧。
那以后,还没过几天,波子竟为了自己把戒指卖掉了。她心想,假如把钱拿回家去,分给友子的那份又得减少了。
波子决定托事务员把钱捎到友子家里,自己就返回了新桥站。
波子在事务员面前数着千元钞票,忽然“哎哟”一声,转过身去。她以为是竹原的手触到了自己的肩膀,却原来是其他客人的行李碰了她的肩膀。一位年轻小伙子站在她的身边。他一点也不像竹原,手里拿着一件细长的行李。
“对不起。”
“没关系。”
波子脸红了,心里热乎乎的。
一万元,她重数了一遍,然后用手绢裹上,在手绢上写了友子的地址。
“啊?把钱裹在手绢里送出去吗?”事务员惊奇地说,“这里有口袋,给您一个吧。”
“好吧。”
波子有点慌张,急忙中才想起用手绢包裹的,尽管这样做很可笑,她却没有意识到。
她一离开那个令人难为情的地方,一阵阵轻轻的笑声便向她涌来。
波子一边走一边想着送给友子的金额。一路上有许多服装店,橱窗里的男装跳入她的眼帘。她心里想:这些都适合竹原穿吗?仿佛只有适合竹原的用品才该在这个城市里存在似的。是物品在等待和召唤着波子。波子的脑海里又立即浮现出竹原穿戴这些东西的英姿。
友子的事好歹告一段落之后,商店里的男人用品显得更加生色增辉。波子一看见橱窗里的围巾,就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触到了竹原围着这种围巾的脖颈。她被商店的围巾吸引,把它买了下来。
“啊,真快活啊。这些东西像是请友子买来的。是你的临别赠品?”波子唠叨着,又买了一条毛织领带。
她经由曾和竹原走过的护城河,到了帝国剧场。她来得太早了。
登上二楼,只见休息室的柱子和墙壁上悬挂着林武和武者小路实笃等人的绘画。波子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花与和平之会”在这儿开设的小卖部,摆有诗人和作家书写的厚纸笺,画也是这个会的。
波子靠在舒适的椅子上,凝望着林武绘的《舞姬》蜡笔画。
“波子夫人。”有人拍了拍波子的肩膀,接着说了一句:“你看得出了神啊。”
波子心想这回肯定是竹原了。可她还是吓了一跳。
“久违久违。”沼田又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在这样美好的地方见到您了。”
沼田落座之前,回头看了看那张《舞姬》。
“好画啊。唔,拿着扇子……”沼田说着走近那张画。
波子想,假如被他一直纠缠到家,该怎么办呢?
沼田身体很重,他在旁边一坐下,长椅子就塌陷下去,波子的身体也随之倾斜,她悄悄地离他稍远一点。
“上个月我见过矢木先生了。”
“是吗?”
波子不知道。
“我接到他从京都寄来的信,他叫我到幸田旅馆,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跑去一看,什么事也没有。我原想准是谈波子夫人的事,可是看来先生是想从我这里探听点什么吧。比如竹原的事、香山的事……”沼田看了看波子的脸色,“我敷衍应付过去了。我们还议论了波子夫人的青春问题。”
波子嫣然一笑,企图掩饰过去,脸颊却飞起了红潮。
“今天见到您,我大吃一惊,您像一朵突然绽开的鲜花,艳丽极了。”
“别开玩笑了。”
“不,真的像绽开的鲜花。”沼田又重复一遍,“我还劝过矢木先生,让夫人重返舞台。”
“哪儿的话。我在想是不是连排练场的事也不干了。”
“为什么?”
“没有信心。”
“信心?夫人,您以为东京的芭蕾舞讲习所有多少处?有六百处啊,六百……”
“六百?”波子一惊,死了心似的说,“啊,真惊人。”
“据说好奇的人调查过了,在大阪有四百处。”
“大阪有四百处?真的吗?令人难以置信啊。”
“把地方城镇的数字加起来,真可观哩。”
“记得有人这样写过:芭蕾舞不是义务教育。的确,这是芭蕾舞狂的时代,难怪人们这么说啊。时髦就像一阵风,女孩子都得了舞蹈病。据说有位舞蹈家挨了税务局的冷语,他们说近来能赚钱的,大概就数新兴的宗教和芭蕾舞了。”
“不至于吧……”
“我总觉得这个芭蕾舞热非同小可。古典芭蕾舞不适合日本人的生活习惯和身体条件,基础不成啊。马马虎虎指导一下,就举办表演会,说起来这像是发牢骚,不过,全国各地无数的女孩子都跳呀、蹦呀、转呀,确是可怕啊。也就是说,基础越来越雄厚了。在这基础上自然会出现新生力量。有了雄厚的基础,哪怕废品堆积如山……即便骗人的教师多,就让它多去吧。不成材的芭蕾舞女演员多,也由它多去吧。这会造成兴旺的局面,就是这么回事吧。我是非常乐观的,日本的芭蕾舞大有希望,我的事业也……”
沼田越说越来劲。
“在东京,芭蕾舞讲习所即使从六百所增加到上千所,也没什么可惊奇的。拙劣的层见叠出,夫人的排练场自然会突出。”
“你说得有点玄妙。”
“总而言之,现在不是考虑打退堂鼓的时候。波子夫人也以芭蕾舞谋生吧?”
“谋生?”
“就是谋生嘛。加强商业意识,就叫作职业。很失礼吗?不过,近来学习芭蕾舞的女孩子,很多人要么想以它为职业,要么想当专家呀。”
“是啊。所以我说真惊人嘛。”
“不这样不行呀。令爱作为一种爱好,那是……在夫人负担费用的时代,我得到您许多照顾,这回为了报答您,不论干什么,我都愿意效劳。先举办一次波子夫人的表演会吧。新春时分,带头掀起一场芭蕾热倒是很好。矢木先生那里,我觉得不成问题,我去交涉。我上次也跟先生说过,我要鼓动鼓动波子夫人。”
“矢木怎么说的?”
“他说四十岁的女人纵令跳舞,也只能跳到下次战争,时间是很短暂的。哼,二十几年来净吃夫人的,还说什么短暂不短暂,他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就会说我的表从来没有差过一分钟,把妻子都逼疯了,还谈什么表呢。”
“我疯了吗?”
“疯了。不过不像矢木先生那样疯——气量小得要命。夫人,恋爱吧。用恋爱的力量来重新给表上弦。”
沼田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波子。
“现在就离婚,也是合适的吧。因为能跳舞的时间很短暂。您今天美极了,就像开花一样……”
“你怎么啦?”
“我想打听一下。夫人,昨天晚上您和竹原在银座散步了吧。人家都看见了。”
波子十分震惊,心想:难道被沼田看见了吗?她嘴上却说:
“我同他商量了一会儿排练场的事。”
“好好商量,怎么都好嘛。如果您有心背叛矢木先生,我站在您一边。就说排练场吧,在日本桥中央区,又离东京站很近,通过夫人的经营,一定会有惊人的发展。让我来助您一臂之力吧。”
“嗯,噢……比这更重要的,倒是我那里的友子啊。你知道吧,要是有什么门路让那孩子赚到点钱,就请你帮个忙。”
“那孩子不错。但光她一个人不能叫座,让她同品子小姐搭档就更好了,您看怎么样?”
“品子就别说了,她是大泉芭蕾舞团的。”
“考虑考虑吧。”
启幕铃响了。
紧跟波子之后,沼田沉甸甸地站起身来。
“夫人,据说崔承喜的女儿阵亡了,您听说了吗?”
“啊?那孩子?”
波子顿时回忆起那个身材修长、穿着友禅染花绸长袖和服、十岁光景的少女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舞蹈会的走廊上相遇。那孩子的童装肩上窝的褶子又浮现在波子眼前。是淡妆轻抹……
“那孩子真可爱,不过,是啊,现在她已经是品子这般年龄了吧。当了共产党的女兵……到前线慰问演出舞蹈去了……”波子嘴上这么说,脑子里想的依然是身穿友禅染花绸的少女。
“听说崔承喜一度到了中国东北,她是朝鲜的最高人民会议成员,在办舞蹈学校。”
“是吗?前些日子,我还同品子谈起崔承喜的事。她的女儿阵亡了吗?”
波子就座之后,少女的姿影依然没有消失。它仿佛同自己内心的纷乱交织在一起了。
沼田的话照例有点夸张,听来令人觉得可疑。他说发现了她和竹原两人在一起,那也无可奈何。今天晚上也是预定在这里同竹原会面,如何才能躲过沼田的眼目呢?波子难住了。
波子明知竹原晚来,却时而扫视客席,时而回头望望门口,心情难以平静。
正像沼田所说的,他无疑是站在波子一边。即使作为经纪人,与其说她被沼田利用了,不如说她利用了沼田。再说,沼田长期耐心地纠缠着波子,伺机钻空子。连她的女儿品子,他都企图作为工具加以利用。沼田看见波子态度坚决,不可能落入他的圈套,便等待着下一次机会。也就是说,他企图等到波子同其他的男人谈恋爱,破裂之后,他就乘虚而入。
波子对沼田既不介意,也不放松警惕。
近两三年来,波子尽量躲避沼田。自然,沼田也疏远她。一见面,沼田肯定说矢木的坏话,甚至让波子的心离开矢木,这反而使波子生厌。
《长崎踏圣像舞》是长田干彦创作的五幕七场新编舞剧,写殉教成了悲恋,悲恋成了殉教的故事。
作曲是大仓喜七郎(听松),由大和乐团演奏。虽然也用了西洋乐器,但可以说还是日本式的音乐,在这个剧里有清元曲也有圣歌合唱。
第一场是诹访神社的秋节。它作为神社节日的节目,许是由于带有同被禁止的基督教相对立的色彩,许是由于它是节日的舞蹈。
休息时沼田说:“看了《彼得鲁什卡》狂欢节之后,日本的节日就显得寂寞了。”
“日本的悲哀情调就是那个样子。”
由于沼田纠缠不休,波子决定下一次幕间休息不到走廊上去了。
昨天,波子把入场券交给了竹原,是靠边的位子,她更加心神不定了。
临近终场,在第六场之前,竹原终于来了。他站在入口处,用眼睛寻找下面的座席。
“这儿呢。”波子呼喊似的站起身子,走了上去。
“啊,来晚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波子猛地抓住了竹原的手。她意识到的时候就立刻松开了,竹原的一只手套却留在她手里。难道是帮他脱下了手套吗?
“佩卡利?”
波子把手套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塞进了竹原的口袋里。
“什么叫佩卡利?”
“野猪的皮。”
“不知道啊。”
“沼田来了。他说,昨晚在银座看见咱们……”
“是吗?”
“我不想在这里又被他发现,我想出去。”
波子正想朝席位的方向走下台阶。
“哎呀,脚有点不听使唤了。等你的时候,大腿太用力了。”她说着松了松肩膀,然后离去了。
帷幕拉开,是刑场的场面。
殉教者们凄凄惨惨地被拖走。一个名叫清之助的工艺人也被处以极刑。他的情人阿市夜间悄悄地来到刑场,望着钉在十字架上的清之助的美丽遗容,跳起舞来。
对吾妻德穗的这场舞蹈,波子感动得落泪了。竹原来后,她可以全神贯注观看舞蹈了。她眼泪汪汪,感动得热泪直流。整个身心仿佛沉湎在感情的激流之中。
刚要落幕,波子霍地站起来,像是要叫竹原似的走了出去。竹原也望着波子那边,被她吸引过来了。
“还有一场,是踏圣像的场面,不过我们溜出去吧。”
“溜出去?”
“不是顶可怕的吗?我再也不说可怕了。”
竹原以为波子纯粹出于不让沼田发现才溜出去的,波子却说再也不害怕了。竹原听到她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娇媚声音,不禁大吃一惊。
“难得来一趟,只能看一场。”
毋宁说,波子是带着愉快的口吻说的。
“我好像也是只看了一场。不过,吾妻的舞蹈一定有种魔力。我神思恍惚,乍一睁眼,就看见她在舞台上舞蹈。衣裳也极美。胭脂红的天鹅绒,加上银色的波纹;黄色的天鹅绒,绣上了草花,两种都是天鹅绒衣裳。”
然后波子让竹原看了看手中的纸包。
“竹原,我觉得蛮好的,就把这条围巾买下来了。”
“给我的?”
“要是不合适就麻烦啦。”
“当然合适。两人长期交往,彼此的形象都刻印在心上,肯定合适。”
“那就太好啦。”
然而,波子过意不去似的,又开始谈起友子的事来。她谈到她把戒指卖掉,把钱给友子送去,还买了这条围巾。
结婚之前,波子同竹原之间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保持了二十多年,她事事都向竹原说实话,这不是始于今日。
波子有点踌躇,到底还是把矢木的秘密存款说出来了。
“有这样的事吗?”
竹原不觉沉思起来。
“总觉得有点可怜,不是吗?”
“可怜矢木?”
“也许不能用可怜这样的字眼来简单地概括。”
两人离开日比谷的电车道,在昏暗的马路上行走,到了“昴座”剧场前的亮处,波子无意中回过头去,看见高男站在那里。
高男凝视着母亲。
“妈妈。”高男先喊了一声,从“昴座”售票处走下来。
“哟,你怎么啦?”
波子使劲用脚跺了跺。
高男回答说是同朋友一起来买票的。波子简短地问了一句:“这个时候?”
“嗯,同松坂……我想给妈妈介绍松坂。”高男说完,又向竹原施了个礼。态度是坦荡的,波子也就稍许平静下来。
“这是松坂。他是我近来最亲密的朋友。”
波子瞧了一眼站在高男身旁的松坂,他给波子的印象似是梦中遇见的妖精。
“找个地方歇歇吧。高男也一起去怎么样?”竹原不是面向波子,也不是面对高男,说了这么一句。
走到银座,进了附近的欧莎尔饭店。
竹原要把帽子存在入口的衣帽寄存处,波子从背后将装围巾的小包袱拿出来,说:
“回去时,把这个也戴上……”
<ol><li>[10]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德国兴起的新舞蹈,它冲破古典芭蕾舞的传统,追求自由表现和现代化。​</li><li>[11]宝冢和松竹均是日本的歌剧团。​</li><li>[12]日本布匹长度单位,一反长二丈七尺,宽九寸。​</li><li>[13]一种印染法,在绸子上印染花鸟、草木、山水、人物等花纹。​
</li><li>[14]净琉璃(一种伴以三弦的说唱曲艺)的一派。​</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