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这样。”
“他进入房间不久,就被米乐用铁链绑了起来。从那一刻起,他就被剥夺了行动的自由。刚刚在采指纹的时候,我也试着坐在江叶坐过的那张沙发上。我拜托鉴识人员,帮我量一下从脚踝到靠右边墙壁摆放的衣柜到底有多长的距离。”
“哦?你这个想法挺不错的。”
“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距离是两公尺二十六公分,就算趴在地上,拼命把手伸长也够不到那个衣柜。可是,江叶的指纹却印得到处都是。科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确定是江叶的指纹没错吧?”
“这点不用担心。我们去到白河家的时候,帮佣的柏木千代正要出门。她说,房间她都还没整理过。科长所说的香烟空盒,有三个掉在桌子底下。印在上面的指纹和厕所里牙膏、漱口杯上的指纹完全一致。那绝对是江叶的指纹。当然,我们也采了米乐的指纹,在区隔过两者后,才做出以上的结论。”
“是吗?这样我就安心了。”
“所以,我才说不可思议啊。江叶碰触不到的衣柜竟然留下了他的指纹。科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想像竟然成了真,我也吓了一跳。”
“您也不知道吗?我还在想,该不会江叶在美国学过魔术吧?”
“魔术?这又从何讲起?”
“在日本的话,魔术就属松旭斋天胜最有名,他专门表演金蝉脱壳的戏法。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站在观众面前,再由别人拿出大麻袋将他套住。当然,那个袋子的封口也由现场观众合力绑紧。这时有两名助手走出来,在站在袋中的天胜面前,‘啪’地把黑布展开。观众看不到袋子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间。然后数到三,黑布被掀了开来,将绑住袋口的绳子打开一看,出来的竟是与天胜截然不同的婀娜美少女,微笑地站在那里……”
秋宫警部补笑了出来:“原来如此,那叫做金蝉脱壳啊?”
“是的。我读高中的时候曾经看过,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车子驶进流量很大的马路,不过,宇田刑警优秀的驾驶技术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危险。
“或许,江叶章二在美国真的学过挣脱链条的魔术。”
“求求你告诉我,科长。你一定知道江叶是怎么在那房间里自由走动的,也就是说,你知道其中的技巧。”
“我这不是正要去确认吗?看他用的是何种戏法。”
警部补话还没说完,车速突然慢了下来。
“科长,这个等一下再说。我们已经到了,前面就是江叶住的大楼,驹场豪邸。”
19
驹场豪邸建筑在广大腹地上,是一栋外观非常漂亮的大楼。浅蓝色的外墙,以及各楼层加砌的红褐色露台,在午后阳光的沐浴下呈现鲜明的颜色对比。
“江叶住在七楼。这里的每个房间都跟住家一样是独门独户。”
宇田刑警曾和石野小队长一起来过这里,对里面的情况似乎很熟悉。
“江叶的房子有三房两厅,照理说空间蛮宽敞的。可是,管理员说,他从来不招待一般访客入内。房门口装有对讲机,访客透过对讲机报上姓名后,江叶就从里面告知见面的地点,通常都约在大楼隔壁的Orion咖啡店。”
“这么说,你和石野来的时候,也是跟他约在那家咖啡店?”
“不,当时石野前辈说:‘我是麻布西警署的石野,想跟您请教一下有关白河米乐的事’。结果对方说:‘请等一下。’过了两、三分钟后门就打开了。”
“唔,总之,我们先进去再说。”
两人通过自动开启的正门,进到大楼里面。左手边挂着“管理室”牌子的房间,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宇田刑警看到他,叫道:“啊,管理员。”
对方好像认出宇田的脸,“啊,是前几天的警官先生。今天又有什么事……”
“嗯,我们想再见江叶先生一面。”
“是吗?正好,”男子看向手边的信,“我要把这封限挂给老师送去。你们跟我一起上来吧。”
男子走在前头,带他们进入电梯。半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这位老先生气质不错,大概有六十五岁吧。想必是从哪家公司退休后,选择到这里当管理员,展开事业的第二春。
电梯在七楼停住。出了电梯后,宽阔的走廊往左右两边延伸。地上铺着一整片红地毡,把警员的脚步声都吸走了。不管经过哪个房间,都没透出半点声响,可见这里有非常完善的隔音设备。
管理员在标着七〇八号的门前停下脚步。门旁设有对讲机,管理员按下按钮。
“哪一位?”是江叶的声音。
“我是管理员,有您的限时挂号,我帮您送上来了。”
“谢谢,请等一下。”
三人站在门前面等。大概过了四、五十秒吧,“喀”的一小声传来,同时门打开了一条细缝,看不到江叶的人。不过,管理员好像已经习惯了,透过微微的缝隙,把手中的信塞入其中。
“请。”
“辛苦你了。”
信交到江叶手中。眼看门就要关上,这时宇田刑警——
“江叶先生,我们有话要跟你谈!”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把门往里面硬推。
“啊!”一声惊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
宇田侧身进入半开的门,警部补也朝屋内窥探。半坪大小的玄关前,有一扇嵌着毛玻璃的门,那扇门整个敞开,里面就是客厅,而门槛附近,江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穿着灰长裤配白衬衫,两条腿笔直地往前伸。宇田刑警蹲到他的身边,抱歉至极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推得太用力了……真是抱歉。请问……有没有哪里会痛?”
宇田再三道歉,但江叶口中吐出的却是不近人情的话:“请马上回去。你们擅自跑来,让我很困扰。”
“是,不过关于那件案子,我们还有些事想要跟你谈……”
“没什么好谈的。之前有关米乐的不在场证明,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秋宫警部补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也就是说,他一直以俯视的姿势听着他们的对话。然而,就在下一秒钟,他的目光突然一闪,两个人却都没注意到。
警部补将视线移向客厅。铺着地毯的房间中央摆着长桌,两边分置沙发。
沙发旁边掉着一只拖鞋,警部补的视线从拖鞋慢慢移往沙发上面。就在此时,他的嘴唇轻轻溢出一小声“噢!”
看起来很舒服的坐垫上,大剌剌地摆着“那个东西”,警部补的眼珠快要掉出来了。
他看到那个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
这种偶然的幸运简直就是奇迹。就在这一刻,他的幻想成真了。他的身体颤抖着,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
“江叶先生,”他说,“请进到屋里,让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有工作要做,请回!”
“你不跟我们谈,我们就不走。来,请站起来,进去里面吧!”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就算是警察也不可以欺压善良的百姓啊。您请回吧!”
“我不回去。江叶先生,请站起来,还是你这样站不起来?”
“……”
江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警部补的脸。好像在迎战那锐利的视线似地,警部补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江叶先生,你果然……”
警部补的话就此打住。之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宇田刑警压根儿就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大感惊讶地看着互瞪的两人。当时,两人交会的视线在空中迸出了火花,不过,那是不可能被看到的。
“江叶先生,你……”警部补又说了一遍,那声音好像从腹底挤出来似的。
“你被白河米乐囚禁在那水泥房间里动弹不得,可是你的指纹却出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
“也就是说,被链条绑住的你,实际上还是能自由活动的。”
“……”
“证据就是,本来你的手够不到房间右侧,但是连那边的衣柜上都验出你的指纹。”
“……”
“衣柜里还挂着白河氏生前穿的衣物。案发当晚,你去段内敬士家所穿的那套蓝西装也在里面。你穿那套西装的样子被同栋的住户看到了,现在,鉴识人员正前往白河家再度对衣物展开勘验。我想,衣架上应该会验出你的指纹吧?江叶先生,这次我们就进到屋内听听你的解释吧。你站得起来吗?还是要我帮你把沙发上的那个拿来?”
“不,”江叶轻轻地摇头说道,“看来这次的案件是我输了。”
江叶略显苍白的端正脸庞,像是抽筋似地泛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