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在尸体的其他地方并没有看见这些虫卵,反而只有在尸体断开的裂口上才能找到。看来,这虫卵就是尸体莫名被分割成好几块的原因了。我心里暗暗猜测。这样虽然勉强可以解释尸体分裂的状况,可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每个部分的尸体呈现出不同的极端温度。
我翻开笔记,查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关于这种虫子的任何资料。无奈之下,我决定带着虫子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能撞见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我来到师父的研究室门前,发现门居然莫名其妙地打开了一条缝。
我停下脚步,神差鬼使地伸手推开了门。我打开了灯,看见师父习惯收拾干净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玻璃瓶,深棕色的玻璃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物体。我隐约看见,其中有一个玻璃瓶装着的虫子跟我手上的很像。我凑近玻璃瓶,正想仔细打量,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怎么进来的?”居然是消失许久的师父现身了。
我挺直了腰,表情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是趁着师父不在,偷溜进来的。
师父用严厉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视线转到桌上的玻璃瓶上时,脸色忽然一变。
他快步上前,将那几个瓶子藏到架子上,然后质问我:“你进来时还有谁在?”
我看着突然出现又暴怒不已的师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其他人。”
师父用不信任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扫视了整个研究室一圈,确定真的没有其他人,才缓下语气:“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你马上回去吧。”
我捏了捏手里的瓶子,又偷瞄了师父,只好将到嘴边的问话吞了回去,转身离开了。走出研究室前,我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师父又把其中一个玻璃瓶拿了出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玻璃瓶。
看来我还是得靠自己了。回到自己的小窝,我一筹莫展地看着那只泛着红光的虫子,脑子里一下子闪过那具温度不一的阴阳尸,一下子又闪过师父那张惊惶失措的脸,我思绪混乱得无法思考。
<h3>阴阳火毒虫</h3>
为了平复心情,我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我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书页快速地翻过去。忽然,一张图片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我屏着呼吸,阅读着书上的字眼:“火毒虫,极其罕见的一种昆虫,常出现在潮湿的草丛中。其虫卵能使尸体开裂。其成虫会释放一种毒素,使尸体温度急速下降。”书本上只有寥寥几句的描述,能获得的信息并不多,但也足以让我做出某些结论。
虫卵表面上的某种东西能让尸体开裂,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会分裂成好几块,但是下面的骨头依然完好。而成虫释放的毒素在某个尸块中蔓延,使尸块温度急速下降,变得不适宜丽蝇科等常见的嗜尸性昆虫生存,因此尸体上的昆虫分布才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而从已经裂开的虫蛹来看,这虫子才刚刚繁殖了一个世代,我所捕捉到的成虫也不算十分成熟。据此判断,死亡时间不可能在14到16天以前,应该在10天左右。显然,这个意外发现,让我稍稍有了些信心。
不过,死者又是在哪里感染了这种火毒虫呢?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在室内,虽然小平房处在比较偏僻的郊外,但周围的草丛相对干燥,应该不可能出现这种昆虫。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找出一张地图查看,发现距离小平房大约1公里处,有一片潮湿的沼泽地。要将一具尸体从沼泽地搬运回小平房,即使是身体强壮的男人,也需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如果真正的案发现场在沼泽地,在死者死后,火毒虫在尸体被移动的时候抵达,并开始繁殖,就会形成我们所看到的状况。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迅速返回法医中心,询问韩哥调查的情况。果然如我猜测的,卧室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杀害死者以后,将死者搬运回小平房中。真正的案发现场应该是在距离小平房有一段距离的野草地。而之前我在卧室中感觉到的怪异感也有了解释,被搬回去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生命症状,凶手为了伪造入室杀人的假象,用尖刀多次刺入尸体,刻意营造的场面显得十分生硬。
结合这些信息,我可以得出结论,死亡具体时间就是10到11天以前。
我填好法医昆虫尸检表,交给韩哥。没过几天,老高便告诉我们,凶手已经抓到了。凶手是同村的一个青年人,因为一些小事,和死者发生争执,失手将死者刺死。慌乱之下,凶手想到将死者搬回小平房里,伪装成入室杀人。可他没想到,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尸体吸引了火毒虫,因而为我们提供了破案的头绪。
这一个案件结束了,我将装着火毒虫的瓶子收好,并做好记录。但我脑海中不时闪过一脸慌张的师父,还有他匆忙藏起来的那几个古怪瓶子。当我赶到师父的研究室想和他聊聊案子时,他又神秘失踪了。郁闷之下才返回警局,我缠着韩哥给我讲案子。通过这次的案件,我更加觉得自己需要多听和多积累。
韩哥也觉得我要补一些特殊案件,于是他讲了一个发生在鸡场附近的特殊案件。
这宗案子让当时的韩哥头疼了好一阵子,所以他才决定说给我听,帮我开脑洞。
鸡场案发生在两年前的8月7日清晨,当时下了一晚上的雨,凉爽清新的空气赶走了近几天的闷热,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睡了一夜好觉的吴智顾不上吃早饭,出门直奔门外他那辆长安牌小面包货车。他拎出水桶、毛巾,很快就把车擦干净了。
他休了两天假,要返回鸡场。县城距离他的鸡场有15公里路程,他20分钟便赶到了。当他打开屋门时,发现外屋窗户大开、办公桌锁被撬。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他快步走向屋里,发现祖洁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了,直到打了报警电话,才看了下时间,正好是8点整。
现场很快被先赶到的派出所民警封锁起来,等候法医韩飞过来进行尸检。
初步观察周边,这是一个民营的现代化养鸡场。场长吴智原来是县农技推广技术员、工程师,大学本科毕业,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在前年一次乡政府举办的现代化养鸡场技术讲课班上,他认识了祖洁英。
祖洁英年轻好学,活泼热情,思想开放,很有一股闯劲儿。讲习班结束后,她对现代化养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心在家乡这片土地上闯出一条致富路来。此后,她三次进城找到吴智,请教探讨现代化养鸡的具体问题。吴智被她的热情所感染。
他在接触中,发现祖洁英不仅热情,而且有知识,胸怀大志,很有心计。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谋划,租下村里的养猪场办养鸡场。经过两年的努力,完善了设备,他还上了百分之五十的货款,前途一片光明。在操办这一事业的过程中,二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成了一对小情侣。
韩飞在祖洁英的死亡现场发现,里屋是吴智的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一张单人床、一个文件柜;外屋是祖洁英的财务兼接待室。在创业过程中,吴智以此为家。吴智不在时,祖洁英就住在这里。
祖洁英的尸体全身赤裸,仰卧在单人床上。韩飞经检测之后发现,死者颈部有明显掐伤,两眼及内眼睑等呈严重窒息特征。两眼和口鼻等处,有成片的蝇卵依附着。阴道内检测出了精斑,证明生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
现场外屋地面有大量的泥鞋印,窗户半敞着,窗台上留有明显的泥鞋印。办公桌的抽屉被撬开,但保险柜没有被撬的迹象。吴智一时间还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
韩飞初步了解了一下,死者祖洁英,24岁,高中毕业,独生女,家里有父母和奶奶。其父祖吕先与村子里的姜满创办饲料加工厂。姜满之子姜丰与祖洁英同岁,也是高中毕业,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十几岁就定了娃娃亲。优越的家境让姜丰变得懒散、不思进取。二人常常发生口角。特别是近两年,祖洁英经常和吴智在一起,更让姜丰心烦意乱、怒火中烧。
姜丰被划入了可疑人的行列。韩飞根据现场泥土鞋印分析,是橡胶雨鞋的鞋印,属雨中或者雨后不久所遗留。当地是从星期日,即8月6日晚上5点开始下雨,下了一夜,星期一早上6点后已经是晴天。
根据姜丰自述及家人证明,他星期日晚上确实没有外出。鸡场职工反映,星期六上午,祖洁英就来了鸡场,没有发现别的人进来过。调查发现,留下鞋印的鞋是一种高腰雨鞋,这种鞋已经很少有人穿了,尤其是年轻人更不穿这种鞋了。
但鸡场依然有不少这种胶鞋,是职工们雨天专门打扫鸡舍时穿用的。鸡场共有职工8名,其中4人是外地民工,双休日由他们负责值班。根据调查,双休日两天4人都没出去过,只有星期日晚上谢小龙出去买过酒。韩飞提取谢小龙穿过的鞋印比较,与现场鞋印一致。
谢小龙,21岁,户口所在地为海角市,过去有过小偷小摸的不良行为,但来鸡场工作后,同事还没发现过这类事情。谢小龙干活也算尽心尽力,由于家中生活困难,所以很少花钱。经过一天的审问,谢小龙哭了。最后,他承认去了场长的办公室。
“星期日那天晚上,我去买酒。当时下着小雨,路过场长办公室时,我看见屋里没有亮灯,心想祖场长可能回家了,就好奇地过去拉了一下房门,一拉就开了,没有上锁。于是,我大着胆子走进去看看,原来没想过偷钱。进去后,屋子里比较黑,我拉开了窗帘,但依然没敢开灯。可我能依稀看清东西,桌上有一把剪刀,我就想看看桌里有没零钱,用剪子一别,锁就下来了。”
谢小龙顿了顿,继续补充道:“结果,里头就二十多块钱。我拿了又朝里屋走,发现床上好像躺了一个人。我当时就吓坏了,头发全部竖了起来,马上跑了出来。但是,我没敢从大门出来,怕被人看见,就从窗户跳了出来,一路小跑去买酒……第二天才知道她死了……”
韩飞根据现场的勘查结果,鞋泥印没有靠近尸体处,证明谢小龙确实没有撒谎。若真是这样的话,是女死者死后,谢小龙才进去偷钱,这便排除了他杀人的嫌疑。那么,祖洁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杀的?杀她的人又是谁?这依然是个谜。
关键时刻,韩飞决定重新翻阅尸检报告。他还没忘记,尸检那天,尸体的口、鼻、眼睛处确实有一片片白色的苍蝇卵块,但没有散开蠕动,很明显还没发育成幼虫。一般来说,人死后最少几分钟、最长两个小时内就会有蝇在尸体上产卵,当然必须是在有蝇类活动的地方。
如果室内封闭,就不可能很快有蝇类产卵。蝇卵在这个季节孵化成虫,一般不会超过20个小时。若是阴天或者下雨时,卵期会自动往后推一两个小时。依此推算,韩飞尸检那天是中午时分,应该是当日产卵。如果是头一天6点前生的卵,早该变成幼虫了。
而当天6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这段时间,蝇类是不会产卵的,而且尸斑基本已经固定,尸僵没有了,尸体死亡时间肯定超过了24小时。结合谢小龙的口供,星期日晚上6点,女死者已经遇害了,但这和蝇类生产时间互相矛盾。
韩飞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小龙进入时,门没锁但确实关着,而在他作案后急匆匆离开现场时,窗子开着。这就是说,在女死者被杀的一段时间内,门窗都是关着的。
苍蝇根本不能进入其中,而谢小龙离开后,窗子没关,但天已经很晚了,蝇类已经停止活动了。直到第二天上午,苍蝇才飞入屋子里落在尸体上产卵。这样的话,侦查范围要扩大到星期六。
韩飞理顺思路之后,将侦查对象又对准了姜丰。因为原来排除他主要是因为星期日他没有作案时间,而死亡时间提前到了周六,就必须查清楚他这段时间的去向。经过一天多的调查走访获悉,周六上午他也在自己的饲料厂。
但下午4点后,没人能证实他的下落,晚饭他也没有在家吃,村子里也没人和他聚餐,这更增加了他的嫌疑。于是,专案组和韩飞决定对其采取措施。韩飞经过技术鉴定,姜丰在脚上穿的旅游鞋的大小与现场没被排除的模糊鞋印一致,其血型与死者下体内的精斑类型相同。
至此,可以基本认定,姜丰为头号嫌疑人。在铁证面前,姜丰低下了罪恶的头,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正如韩飞分析的那样,姜、祖二人虽然早有口头婚约,但女死者与吴智相识后,便和姜疏远了。不过,姜丰也早有察觉。星期六下午5点,姜丰来到了养鸡场,叫开了门,便单刀直入,讨论二人的关系问题。
在姜丰的逼迫下,祖洁英提出要求:“跟你结婚也行,但要等吴智有了女友,才能离开。”
姜丰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事,认为女死者在故意欺骗自己。于是,二人越闹越厉害。姜丰火起来,一把掐死了祖洁英,并同时奸污了她。然后,找到她的钥匙,关上屋门,将钥匙随便甩出,回到饲料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