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胡思遥又跟君廉去过几次“澜苑”,但每次见的人都不同,不过每次那个姓贾的老板都在。几次接触下来加上刘姐对他的态度,胡思遥猜测“澜苑”应该是他和君廉共同拥有的。相陪的女孩子除了初次见到的豆蔻三人,还有六七个年长几岁的女孩。有些胡思遥觉得眼熟,有些完全没有印象。
第二次见到豆蔻的时候,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瘦得脸上只看到一双大得有些空洞的眼睛。她安静地坐在贾老板的身边,乖巧得有些木然,刘姐让她叫人,她将头一低,不反抗,也不理会。
贾老板并不以为忤,将酒杯递给她。坐在她旁边的胡思遥感觉到小姑娘轻轻地哆嗦着,让人有些不忍继续看下去。豆蔻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过来喝了,后来又爽爽利利喝了好几杯,芫香和紫玉见她喝了,也就跟着喝。没多一会儿,就像上次一样迷迷糊糊起来。
到这时,君廉又像上次那样带着胡思遥回去了。
再后来,豆蔻她们也不需要人劝,主动陪他们喝酒,也不固定陪某个人,穿得也越来越薄,轻纱下,年轻曼妙的身体若隐若现,春色撩人。“澜苑”显露出它酒池肉林的一面。
君廉在推杯换盏中谈成了一桩桩生意,而赌桌上所有人的输赢,应该只是贿赂交易的一种方式。渐渐地,胡思遥也掌握到了规律:君廉不上牌桌的时候,今天谈的事就与他无关,而在牌桌上输得最多的那个,必定是那天请客的东道主。
那么第一次呢?赢的人是君廉啊。后来在看到豆蔻她们相陪其他人时,胡思遥想起第一次在车上听到君廉说过的关于几成新的话,也就明白了。
每次来,君廉都会给她不同配饰的窃听器,从“澜苑”出来后,他就收回去。
胡思遥回去后,会凭着记忆将当天出席的人以及谈话内容详细地整理出一份放着。
有时为了应付其他人,君廉对她的举动总有些暧昧不明的亲昵,让她很不习惯。
这天,像往常一样出来,正在君家别墅门口等车时,君临风回来了。
看到胡思遥,君临风马上下了车:“思遥,你来了?走,一齐进去见见我爸妈。”他很自然地揽着她的腰准备去按门铃,这才发现靠里站着的父亲。
看到两人站在门口,君临风便猜到父亲带胡思遥去了哪里,皱着眉不满地说:“爸,你怎么可以带思遥去那里?”
君廉盯着儿子搭在女助理腰上的手,眉毛跳了几跳:“思遥?你们?”
“我送你回去。”君临风不理父亲,将胡思遥塞进自己的车里。
直到出别墅区之前,君临风都没有说话,绷着脸。
他不说话,胡思遥也不问,默默地望着前方。
当车驶上外环高速时,君临风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可以跟他去那里?”
“他是我老板,只要是正常的工作要求,我就必须得去。”胡思遥顿了顿,故意激他,“我们的关系,你没有说过要公开,也没有说过要保密,难道你那么有‘诚意’的求婚,也只是故意做做样子的?”
胡思遥目前掌握的材料还远远不够,全是她自己记录的,不算是有力的证据。君廉每次从“澜苑”出来,都是直接回到家里。他的办公室、保险箱,胡思遥都偷偷检查过,一无所获。他那些窃听录音的东西,显然都放在了家里,而她,根本没有其他的充分理由去君家,所以她决定赌一把。
“那你——”
胡思遥的电话适时响起来,打断了君临风的话。
“思遥,呜呜,你在哪里,来接我好不好?”是林誉。
“你在哪里?又喝酒了?”胡思遥说话的语调是君临风少见的温柔耐心。
“在‘金碧辉煌’,458包厢。”
君临风已经从听筒里听到了,不需要问地址——因为那是君家名下的娱乐场所——就默不作声地转向朝“金碧辉煌”会所方向驶去。
胡思遥心里暗自有些高兴,林誉这样出现自然不露痕迹,又让人无法忘记。她长长叹了口气,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不对,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并不是很热情,那是因为,我们真的不是同一类人,我害怕全心全意付出,最后结局却是我不能接受的。”
君临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说:“什么样的人算是一类人?”
“家世,性格,兴趣爱好,价值观……相近。”
“第一点是你我都无法选择的,后面的,都是可以改变的。”
胡思遥笑了笑,想到了前两天收到的一份快递,里面是君临风跟一些女孩子的照片,上面都有日期、地点。她雇人拍的。他到底是忍不了跟自己这样清汤寡水地谈恋爱啊。
“不说这话题了,顺其自然吧。”胡思遥顿了顿,问,“对了,你也去过那里?在那里过过夜吗?”
君临风皱紧了眉头,气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胡思遥脑海中闪过那些照片,心里冷哼了一声,勉强堆起笑:“是,我错怪你了,君大少魅力无穷,有的是美人投怀送抱,哪里需要这样的?”
君临风的脸色更阴沉了,没有理会她。
两人沉默了片刻,胡思遥假装鼓起勇气般低声说:“待会儿你见到她可别惊讶。”
“她?”
“我先跟你说说吧,她叫林誉,是我姐姐……”
“你姐姐,姓林?”
“应该是情同姐妹吧,从小跟我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她被人领养了。小时候我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反正那种好你不会明白。她被领养后我们也没断联系,全赖她养父母开明。我们相约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又都选择在C城工作,唉,只不过……”胡思遥摇摇头,“本来都好好的,可她到C城后却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经常去夜店厮混,打电话叫我去接她,一般都是去帮她结账而已。”
到了“金碧辉煌”,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包厢里男男女女一堆人,林誉被两个男人押在沙发的角落里。见胡思遥和君临风进来,林誉像见到救星般:“思遥,快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她妹妹?”坐在正中的男人问。
“对。”
男人吐了个烟圈:“你姐姐借了我五万块,说好一个月之内还,超过期限一天不还就砍掉一根手指,等五根手指砍完,这钱我也不要了。”
胡思遥冷哼一声:“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你别讹人,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对对对,我就喜欢听你说话,爽快,三两句就说到重点了,这可是法制社会。”他指指林誉,“不像她,唉,都一个多月了,除了天天低声下气找人求我宽限时间,各种理由都有,就是见不到一毛钱。我是正经生意人,不是慈善机构。说话可是要算话的,否则以后怎么‘做生意’?所以今天拿不出钱,剁手指!”
他起身走向胡思遥,将一张白纸递到她眼前——那是一张借条,写得清清楚楚,右下方有林誉的签名和手印。
胡思遥走过去,将押着林誉的两个人推开,问她:“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欠他们钱的?还这么多!”
“我……我……赌输了,才问他借的。”林誉怯怯地说。
“别说了,钱马上给你们。”一直站在门边的君临风说道,也不再多话,直接按了服务铃。
男人这才看清一直默不作声的君临风,认出他来,吹了声口哨:“哟,是君少啊。”
君临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门外的服务生进来后,君临风朝他耳语吩咐了一句。
很快,那天当值的夜场经理来了——那是胡思遥第一次见到凌彻。
见到君临风,凌彻有些意外。但能在这种场所里混到经理级别的,都是头脑灵活的人精,他很快恢复如常,毕恭毕敬地听候差遣。
他照君临风的吩咐去取钱的时候,胡思遥没有拒绝——对方认出君临风的身份,却没有多话,而君临风也没有要求谈别的解决方法,这应该是他们混江湖的方式。那就随他去解决吧。
胡思遥让林誉去她的住处,两人坐在后排,都没有说话,没过多久,君临风从后视镜里发现,林誉不住地打哈欠。
胡思遥也发现她不对劲,摸摸她的肩和胳膊,惊诧地问:“林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刚刚那笔钱也不是赌输的吧?”
虽然按照母亲的计划,是要拉林誉来做替罪羊,但她们盘算的不过是在事发后,由林誉引开君家的注意力,好为她们母女争取脱身的时间。就算以后林誉知道真相恨她们,也还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胡思遥一直当她是枚棋子,但从来没当她是枚死棋。但现在事态的发展,似乎已经偏离了她的设想。
“关你什么事?”林誉粗暴地甩开胡思遥的手,没有了之前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掩着嘴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继而打量着君临风的车,从后面拍拍他的肩,“喂,他们叫你君少,你真是‘金碧辉煌’的太子爷啊?你跟我们思遥什么关系?”
“很正常的关系。”君临风回答。
“很正常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的,正常关系就是男女朋友?”林誉哈哈大笑,半起身,将下巴支在椅背上,望着后视镜,见君临风从镜子里看着她,便抛了个媚眼笑着说,“那你可得好好孝敬大姨子,我可是思遥的亲姐姐,你得给我一张卡,以后我去‘金碧辉煌’就刷脸,不用埋单。”